昨夜的动静闹得很大,一大早便有扬州府衙的人登船讯问,但其实徐简行并不信任他们,只是碍于行程,不得不将这桩刺杀案交由他们审理。
吟霜寻来时,十二刚与悉茗一同将府衙的推官送下船,望着那叶小舟渐行渐远,他不由一叹:“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呦,还能吟诵小诗呢!”
吟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将他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作惊吓状。
这姑娘!怎么走路没声啊!
十二面露不满,“吟霜,你下回别这么吓人成么?突然冒出个人在我身后,魂都要叫吓飞。”
悉茗看他一眼,“你何时胆量这般小了?昨夜厮杀之时我见你挺骁勇的啊!”
吟霜闻言揶揄道:“就是,没见刺客将你吓住,我一介女流还能将你吓成这样?且问你,这头的事忙完不曾?姑娘叫你去她那儿回话。”
几人有这十来日的相处,倒也不似从前那么生疏,偶尔聚在一处打趣玩笑几句也是有的,但通常是十二说嘴不过两个大的,常常请来紫檀主持公道,十二便整日‘紫檀姐姐’地叫得亲热,对吟霜却向来直呼大名。
今日他在见到吟霜那一下就猜到她为何事而来,一时还没做好准备接受潇君的盘问,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既知他躲也躲不过,也只好应下来,说自己回房吃个早点就去。
吟霜知晓他忙了一夜,于是道:“那你再顺带睡会儿吧,我去跟姑娘说,午时过后再问话也成的。”
“她要问什么?”
身后陡然传来徐简行的声音。
这回换作吟霜被吓得打了几个哆嗦。
徐大人走路怎么也没声儿的!
昨夜他与刺客的博弈中,左肩处受了剑伤,大夫给他包扎了,因怕他乱动撕扯伤口,还用一块白绸吊着手臂。
看上去这是他最为狼狈的一回。
吟霜等人忙见礼。
却听徐简行道:“她要问的话,问我也是一样的,我去见她。”
吟霜一愣。
徐简行已迈步朝楼上走去。
此时的屋内燃着雪中春信,木质清香氤氲,淡淡萦绕于鼻尖,闻如置身早春时寒梅呈雪之景,虽冷冽却令人很舒心。
亦有醒神之效。
潇君的精气神盛了几分,正端坐在圆椅上闭目养神,听见门口声响后睁开双眸,却见来的人不是十二,而是徐简行。
她有些意外,当看到他手上的伤时,潇君眼中的惊色化为关怀,忙起身走向他。
“大人,您受伤了!”
“我无碍。”
猜到昨夜是场硬仗,但没想到在他们有万全准备以后,刺客竟还能伤及徐简行,这背后之人......南余应当不会这样急于求成,他们只需阻挠徐简行筹粮,根本不必动手杀他。
眼下锦衣卫追南余的案子追得很紧,潇君不信在此关头他们还敢堂而皇之地刺杀朝廷命官。
昨夜的刺客背后,必定另有其人。
徐简行在一旁的圆椅上落座,“听说你有事要问十二,若要问陆砚和刺客的事,你或可问我。”
潇君浑浑噩噩的十来天,足够发生许多的事,若要一件件地复述,有些繁冗了。
何况他受了伤,也并没有力气将所有的事都说给她听。
“陆砚于北牢关失踪一事我并不清楚内情,但十二与他是七日前取得的联系,他约莫是那一日才到的杭州。”
听他说完,潇君如梦初醒,讶异道:“你怎知......你派人监视十二!”
徐简行没有否认,温声道:“从陆砚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城时,我便生了疑心,你那般笃定他不会有事,又甘愿跟随我南下杭州筹粮,只为能助陆砚一臂之力,可分明你去岁腊月才与陆砚见的第一面,你与他之间的关系却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
“你知晓许多在我看来你根本无从知晓的事情,例如展隋的贪案,更如之前周玉扬的身份,去年以前你曾远在安庆府,去年之后你也是深居简出,这些内情你究竟从何而知?而你与陆砚的关系又为何突飞猛进至此?”
“从前我或可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不去追问,但如今我当真很想明白一个真相,你们二人,究竟是什么人?”
随着他言辞愈发的激昂,潇君平静的目光也逐渐有了变化,杏眸深深,翻涌着惊涛骇浪,一如当年得知自己异世穿越时,面对铜镜中这张陌生的脸。
她该明白的,徐简行何其机敏,一旦生疑便绝不会轻易地翻过这一页。
二人相顾不语,沉默许久。
久到炉中的那支雪中春信的线香燃烧殆尽,余香犹存,沁人心脾。
“还是不能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