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请来问讯?那日姚蒙上门来要人的模样,哪里是来请啊?俨然他的女儿就是那个写反诗的罪人!
宋振扬丝毫不愿苟同,当即想拂袖驳之。
拂了一下,没拂动。
扭头见何氏正抓着自己的袖口,眼神流露出担忧。
“老爷。”
顺着她的目光,宋振扬见三法司前来协办案子的大人陆陆续续都来了,他们宋家的马车停在此处,引得纷纷侧目而视,其中大有讥讽或嘲笑之人。
若他还在诏狱前大肆言论,传入陛下耳中,终归不好。
潇君纵然清白,但善文馆牵扯永昌商行是不争的事实,北镇抚司带走她也没什么委屈可道。
宋振扬只好收敛神情,淡淡道:“徐大人说的对,下官谢过大人疏言。听闻陛下下旨三法司协查督办北镇抚司审讯反诗一案,三法司从旁协助的案子倒是我朝独一份,大人今日应不得闲暇,下官不便打扰,请大人入堂同审案犯。”
谁料徐简行却扬唇轻笑,负手望向诏狱门口,“北镇抚司的刑堂我向来不爱去,不如陪大人一同在此,等等她。”
宋振扬闻此言,当即震惊地晃了晃身子,何氏亦满脸疑问,他与潇君不过有上回一同被绑的交情,听他的话,却像二人关系匪浅,可不止这一点交情!
正此时,一身素衣的潇君被人带出来,似乎还没适应过来白日强光,在门口处停下,闭了闭眼睛才又缓缓睁开,然后就敢直视青天,嘴角微微扬起,衔有一抹释然的笑意。
今日是个阴天,比之昨日多了些舒适的风,混着春日花香拂面而来。
潇君抬手挽了挽被吹散的耳发,这才往四周看去,一眼便见到自己的双亲站在不远处。
“七娘!”
何氏被宋振扬搀着奔向她。
“快让娘看看,我的女儿,他们……他们可有伤着你?”说着,眼眶里的泪水已然止不住落下。
潇君握住她的手,轻拍安慰道:“母亲,父亲,女儿无碍,只是让父亲母亲担忧,还让家里跟着我一同蒙羞,是女儿之过。”
何氏抬袖抹了眼泪,哽咽道:“这是哪里的话,何羞之有?你清清白白!只要你好生的回来,家里人就落心了。”
见女儿才入诏狱一个日夜,便是如今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宋振扬也不禁湿了眼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来,快随爹娘归家,家里你祖父祖母可盼着你平安回去呢!”
“宋大人!”
险些忘记一旁还杵着一个徐简行。
宋振扬缓了缓情绪,侧身护在潇君面前,拱手道:“徐大人,今日下官家中不闲,恕不久陪。”
“且慢。”
“徐大人还有事?”
徐简行目光落在潇君身上,轻笑道:“我是寻宋姑娘有事,烦请借一步说话。”
青天白日之下,有何事要与他女儿借一步说的?
宋振扬气上心头,又欲拂袖拒之。
拂了一下,又没拂动。
潇君抓着他的衣袖,缓缓道:“父亲,既然徐大人有话要问,女儿去答便是。”
宋振扬拧眉望她。
潇君屈身行了一个女礼,“爹娘放心,女儿很快回来。”
二人朝左边无人的地方走去,在一处院墙下站定。
徐简行刚要开口恭贺她脱离苦海,便听潇君开门见山道:“敢问徐大人寻我,有何事?”
她仰头沉静的望着自己,面容有些憔悴,神情却依旧是坚韧的,约莫见惯她涂娇红唇脂的缘故,眼下她唇色苍白,倒让人莫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徐简行不甚自然地,挪开放在她唇上的目光,直言道:“昨夜周玉扬死了,无疾在狱中缄默不言,此案既无人证物证,也无供词,只有周玉扬死前同我所说之事,这些构不成三法司论罪应有的依据。”
闻言,潇君错愕地退了半步。
周玉扬死了!
他竟真的在这几日离世了!
这更加验证她的想法,前世一定有人假扮他回到荣国公府,并制造出荣国公府的火案!
今生若无反诗,周玉扬想必也会孤零零的死在景州。
假扮他之人……
唯有无疾!
“徐大人,你能带我去见一见无疾吗?”
徐简行眸光一变,急道:“你是否还知道些什么?”
潇君摇头,“旁的我再不知了,但你若带我去见一眼无疾,或许能证实我心中猜想。”
“什么猜想?”
“从一开始,无疾就是背后有人为取代周玉扬而安排在他身边的,不过因某些缘由背后之人放弃了此法,继而制造反诗案,引导裴越查永昌商行,他们知道终有一日锦衣卫会查到周玉扬头上去,到那时便可借此陷荣国公府于不忠之地,谋逆大案罪无可恕,荣国公府难逃罪责。”
“他们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荣国公府。”
说到此处,潇君深吸了一口气,“裴越未必撬不开无疾的嘴,而你能来问我想也是信任我。我本不应有所隐瞒……但我有不可为外人道的事……”
徐简行忽沉声道:“不可为外人道,那能否说与陆砚听?”
他早猜到潇君有个很大的秘密,从她让自己去景州查周玉扬开始便深深埋在他的心里,可直到如今,他自认与她也经历了一些风雨,却终究无法从她口中探寻丝毫。
很无厘头地,他想起陆砚,更想起那日城墙之上,她红衣如火,乌发如墨,张扬而又柔情地为陆砚,赠一曲笛音。
潇君没料想他会这样问,顿时怔在原地。
他在跟自己置气吗?
可是,为何呢?
沉默片刻,徐简行侧身叹息,“罢了,你不愿说便不说了,已耽搁你许久,身上的伤要好生将养,快回去罢!”
望了他一眼,潇君未曾多言,垂首道:“徐大人,您试着将我的猜想说给无疾,观其反应,或可破其心防。”
说罢她施礼告辞。
春风忽起,也携来身后人并不真切的一句话。
说的像是一句。
——能吧!
能什么?
潇君步子一顿,再转身看时,却见徐简行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