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值房陪宋振扬用了午膳,从千秋宫出来时已近未时。
护国寺前人来人往,街道上好些地方已装饰了各样的花灯,上元节的氛围在雪停之后被烘托至顶峰。
吟霜和陈姿一人拎着个油纸包的零嘴,在门前等候她。
见到潇君,二人迎了上去。
陈姿扬了扬手上的东西,“七娘,小时雍坊的刘家肉脯,听闻可好吃了,你可要尝尝?”
陈姿从前唤她姐姐,后来潇君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让她改了称谓。
“稍后我定尝。”
才想起她们两还未用饭,若是去明时坊舅舅家,路途颇远不说,如今也已过了饭点。
——想了想,潇君问她们,“饿了吧?要不要先找家酒肆用饭?”
陈姿生平唯医书与美食不愿辜负,自是一万个乐意。
吟霜本想说全听姑娘的,奈何肚里响钟,只好捂着肚子羞赧地点头。
*
昨日听五娘在念叨京城有家酒楼的干煸冬笋和香酥焖肉十分美味,她随四伯父来京城铺子里查账时尝过一次,食之难忘。
且这酒楼就叫“有家酒楼”。
很是有意思!
潇君立断,“就去这里!”
酒楼开在鸣玉坊的正街上,其面阔四间,共两层楼高,第一层乃大厅,其中桌椅十数张,四周墙上挂有几幅水墨画,大多绘的是山水之间的闲逸。
入门的左侧摆放一张长案,案后是一整排的高柜,柜内好些酒坛与瓷器,而楼梯蜿蜒在旁,上接楼上的雅间。
老板是位年轻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青丝高束,身穿一件褐色直裰坐在案后打算盘。
酒楼中人满为患,食客络绎不绝,但三位姑娘家约着来却是少见,老板抬头见之立即让小二引潇君等人去二楼雅间。
陈姿跟在小二身后,见哪里都是新奇,笑着与其攀谈,“小二哥,你家东家像很是年轻?”
闻女食客打听自家老板,小二不由起了异样的表情,陪笑道:“东家今年不足而立,是很年轻,京城酒楼的掌柜,只他年纪小些,一心扑在酒楼上,兢兢业业的很。”
陈姿压根没听出他话里有提防之意,自顾自地道:“这样年纪就有如此家业,你们东家真厉害。”
小二满脸堆笑:“是呢,好些人家都想将女儿嫁来,媒人也上门说了好几次,偏我们东家不点头,依我看根本是无心成家。”
话里意味很直白了。
——显然他误会已深。
陈姿终是听出不对,但此时解释更令人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装傻充愣。
“那可惜了。”
叹了口气,她跟着走进雅间,“你们老板是京城人士?”
小二取下肩头的抹布擦桌案,“他是南方人。”
“南方?”陈姿惊喜道:“我也是从南面来的,宝庆府。”
“独自一人在他乡开了家偌大的酒楼,那更值得敬佩了。”
潇君与吟霜一前一后走进来,听见他俩的对话,潇君笑道:“怪道这楼内装潢小意雅致,有几分江南的影子。”
“东家自岭南来,那地界上多蚊虫毒瘴,哪及江南富庶之地,也不如宝庆府繁荣。姑娘们坐吧,今儿想要吃点什么?”
小二躬身引三人落座,将写着菜品的小册子奉给潇君。
潇君点了五娘荐的菜式,又点了几个家常些的,将册子又递回去,小声吩咐,“再烫一壶米酒来。”
吟霜坐在她左下首的位置,恰听到她的这句话,惊道:“姑娘,您还要喝酒?”
潇君眯眼笑道:“只一点点,米酒并不醉人的。”
小二默默记下她们点的菜,转身离开雅间,将阖上门页的刹那,潇君却透过门缝见到一位“熟人”。
对方也看到她,似轻轻挑了下眉梢。
徐简行?
潇君诧异,他也还没用午膳?
酒楼的菜上的都很快,只一会儿此前的小二便端着承盘上来,一边报菜名一边将菜放到桌上,最后道:“这是您让烫的米酒,贵客请慢用。”
潇君笑着道了谢,从荷包里取了颗银裸子做打赏。
小二立即眉眼笑开地接过,千恩万谢地说了几声吉利话,又转向陈姿道:“将才听您说祖籍宝庆,今夜京城德胜那一处的潭子边上有宝庆来的炭花舞,姑娘们若是得空,可以去瞧瞧。”
炭花舞!
一听到家乡的东西,陈姿眼神都亮了。
“七娘。”
她后边的话都无需说完,潇君笑着为自己倒了碗温热的米酒,捧着碗小饮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