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她跟着陈无毒在宝庆行医问诊,习得一手医术,自三年前陈无毒故去,陈姿也带着师傅留的一包袱医书北上,离开了伤心地。
不料北上之途并不顺利,盘缠所剩无几,只得靠为人诊病赚取酬金,奈何世人对女子行医诟病已久,固化的思想、尚幼的年纪使得这条路也不好走。
总之饥寒交迫,渴了喝雪水,饿了睡一觉,睡醒还饿那再睡一觉。
后来在永清遇到了芍药,芍药怜她艰难,在永清百草堂为她寻了个小工的活计,每日采草药、晒草药、碾草药、搓药丸。
虽与她神医继承人的身份不符,但是有工钱!
她陈姿素来能伸能屈,只要能活下去,万事好说。
最后她拍着胸膛跟潇君作保,“宋姐姐,你放心,留我在府里我绝不吃白饭,于医术一事上,我是有些本领的,日后府中的太太小姐们若有个什么病痛或想吃个什么药膳,包在我的身上。”
潇君眨眨眼,计算着年岁,“姑娘十七了,我今年刚过了十六的生辰,你唤我姐姐不合适吧?”
陈姿对此根本不计较,“这声姐姐不是按年岁算的,是我敬重你,故而唤姐姐。”
说完,看一眼一旁坐着的曾书书,又是咧嘴笑,“这位姐姐,你也是今日刚来宋府吗?那你我二人有缘分。”
曾书书靠着椅背漫不经心,“你确实该唤我姐姐。”
“啊?”
“我今年十九了。”
陈姿嘴角扯了下,这世间能让她接不上话的人没多少。
紫檀进来说宋振扬已下衙回家,潇君眼神一亮,忙不迭让吟雪将后厨温着的滋补汤盛上,就要往父母的居所寂远堂去。
临出门前朝屋内两人道:“东边的厢房可供休息,二位先将就一夜,明日我会请工匠上门再打一张床榻。”
“如此甚好,多谢!”曾书书抱拳。
陈姿笑着挥手,“宋姐姐你不必管我俩,且自去忙。”
*
此番潇君去找她父亲用意很明确。
由前世朱峻熙与太子相斗时,父亲险些成了炮灰可知,今生若还让朱峻熙监工,势必她的父亲还是会得罪太子殿下。
再者,暗处有波人虎视眈眈。
为了粉碎这一切,潇君决定将水搅浑,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搅水棍她已然物色好。
——六皇子朱峻清,一位醉心于成为木匠的皇子。
前世潇君与朱峻熙大婚时,这位既低调又有实力的六皇子,很大手笔地送了京郊某处他亲手带领工匠搭建的宅院以做贺礼。
可惜的是朱峻熙为其提了个很不风雅的名字“木樨园”,日后还常带他的宠妾居于此。
而身为正妻的潇君,一次都没有住过!
所以当陆砚讲朱峻清后来也入朝了时,潇君直觉这位昔日“六叔”必定是被人逼迫的。
这一世,无需叨扰那些人,她亲自出手!
宋振扬冒雪从京城回永清,竟在路上耽搁了两三个时辰之久。
望着丈夫湿了大半的衣角,何氏难免心疼,亲自从柜中翻出一套宝蓝暗云纹直裰,又将里衣等清整好,问宋振扬需不需要烧水沐浴。
“不必,换身衣衫再用些点心,这便要睡下了,明日还需去衙门点卯呢。”
听他这么说,何氏心里更为难受,“早说如大伯般在京城找中人赁个院子暂住,往后这么晚便不回来了,风雪太大,行路艰难,你定是不听我的。”
宋振扬笑了笑,上前去欲哄妻子,“大哥叫我在他那住一夜,是我一定要回来,工部年关算是最闲暇的衙门,等明年开春就要忙了,趁这些时日回家住住也好。”
“你啊,总有话回我。”说着,何氏转身替他更衣,又道:“等开春,尚有得忙,昭儿和暄儿的学业,父亲的意思是就放在家里的书塾念书,他老也能从旁指点约束,你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难道你不乐意?”
何氏笑道:“我有何不乐意的,欢喜还来不及。”
将衣袍搭上木施,转身见宋振扬自己已经穿好外袍。
她将一条玄色丝绦取出,一面为他系上双钱结,一面道:“今日府中小宴,席间有娘子问起潇儿的亲事,大有说亲之意,我说与你听,好叫你心里也有个准备。”
宋振扬微微惊讶,“哦?哪家的娘子?”
“她娘家姓许,夫家……才见一回,我却也忘记了。”
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儿,也不知她的性子未来有哪家夫家可以容她自洽。
宋振扬只怕潇君将来受委屈,自己无力护她,也不想她过早的嫁人,遂叹道:“潇儿的亲事尚不着急,五娘和六娘也还未定亲呢。”
何氏又道:“我也不是急,对了,上回让你去问陆小公子的事,潇儿是如何说的?”
宋振扬看她一眼,见她神情不对,皱眉问:“有何事?”
“今日有个姑娘,上府来求潇儿收留,还说是陆公子托付的,我见她不在便做主留下了,紧跟着潇儿又从外头带了名姑娘回来,这会儿正住进了南雪斋。”
宋振扬:“?”
这他却是想不明白了。
适时彩玉在屋外道:“老爷,夫人,七姑娘来了。”
屋内二人闻言,疑惑的视线交涉。
宋振扬道:“让姑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