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会来主动接近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她看上去无所适从，并不能很好地融入这个世界的模样，那么她迟早会找到他，找到看上去更像是认识小渔的他来打探情况。

只可惜他不能告诉她什么，只能反问她来提醒她，让她去在意和探索她自己的身份与目的。

结果女孩子特别单纯地回应，她以为小渔就是她的名字了。

——原来这就是她对于她自己的定位，分明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也许还需要时间。张起灵想，自己终究是高看了她。

（七）

在爬到蛇柏顶端时，张起灵突然看到等候多时的黑瞎子，看样子，是她家族那边派来接应她的——是这个道理，和哥哥感情很好的妹妹一意孤行地离家在外，哥哥担心了派人来照看和辅佐也是理所应当。

他和黑瞎子已经很熟悉，知道这人表面看上去不靠谱但很值得托付。于是他也没有犹豫，把女孩子拎起来扔上去，就不再去管。

——至少，在她真正成长起来之前，他们不应该再有任何往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黑瞎子会直接带着女孩一路从山东跑来长沙投奔他，竟然还是撬锁后不经许可就进了他的家。

不过，凡是出必有因，张起灵思索着，决定听听黑瞎子的说法。

结果这副墨镜，在三言两语之后无视了他，和女孩子嬉笑起来。

张起灵深知黑瞎子大约是把女孩当成自己喜欢的女孩的替身，理解之余实在也不赞同他这么做，便冷着脸把手里的包扔到地上。这一下用足了力气，包又沉重，敲得地砖一声巨响。借此表明态度之后，他挽起袖子，觉得黑瞎子这种生物也许比起语言更适合动作交流。

（八）

在女孩看不到的地方，他和黑瞎子聊了一下，主要是想告诉黑瞎子，她不是那个人，那个牵挂众多与黑瞎子互相在意最终却选择了宿命的人。

大约是觉得女孩在厨房能听见，黑瞎子随口糊弄了几句，暗示地表示——女孩是那个人托付给他的，所以他当成同一个人照看也理所应当。

而在那个夜晚的最后，当女孩睡去后，黑瞎子来找他，笑着说：“哑巴，我跟你照实说，不管你高兴或是不高兴，这件事我一定会插手到底，并且，这丫头我会罩到底。”

张起灵没吭声，他就继续说：“你也看见了，现在的形势多严重，多少双眼睛在盯着那个地方，很多人都奔着利益去，那死丫头非要奔着死去，还是为了别人的命去送死，只留下这样的烂摊子。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不明白她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大的执念……可我也没办法，自己发过誓要宠着的女人，不管她惹出来多么大的祸，我都要给她担到底。”

——哪怕是要用你的命去担吗？张起灵心里想。

他没有问出口，只是，他默认了黑瞎子的意思。

（九）

黑瞎子走了，临走把女孩子托付给他。不同于一头雾水的女孩，张起灵很清楚，黑瞎子这是去小渔的哥哥那里交代情况去了。而在这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因而他没有挽留，只是沉默地接手了这个新的麻烦。

说女孩是麻烦，当真不为过。阿宁在行动中，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兵行险着触发机关将她带走，临走时还得意地看了他一眼。

张起灵暗呼不妙。虽然他大概知道阿宁是想把她送走，但这么做更不是什么好主意——小渔已经付出的那些东西，一旦女孩彻底放手不去做，一切就相当于打了水漂。哪怕是为了帮黑瞎子一个忙，他至少要让女孩好端端走到最后。

他突然想起和女孩的第一次见面，女孩站在他的面前，站得笔直，眼神清澈而冷淡：“请你帮助我，这也是在帮助你自己。”

（十）

炸*弹爆*炸的一瞬间，张起灵并没有想得太多。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推开吴邪踢开胖子，然后把完全暴露在炸*弹气流下的女孩子扑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一切。

至于原因，似乎没有原因，他只是想到该这么做，就去做了。而他事后仔细考虑，把这归咎于受黑瞎子之托。

在这之后，他再一次知道被人在意的感觉。还是她，第一个发现他背后的伤口，并且主动提出帮他擦药。

那些伤其实并不碍事，比起过去下墓所受的伤简直不值一提。但看着女孩子在向他推荐药膏时灼灼发光的浅金色眼睛，张起灵心头一动，没有拒绝。

……如果，在很久以后，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始终在意和记得自己的存在……他没有想下去。

（十一）

隔着后舱门，张起灵清楚地听见女孩子和吴邪的谈话声。看样子，她打算跟随吴邪去杭州了——这是她新的计划吗。

他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地图上，在秦岭位置的那个大大的红圈。

……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不知道有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