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滚开!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
破锣般的嗓音在走廊中反复回荡。
毛立红着眼,举着铁棍胡乱挥舞,尽管毫无章法,可铁棍在他手中发出“呼呼”的风声,看上去煞是可怖。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毛立身材高大,全身一股子蛮力,又有武器加成,叶清一自度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绝没有胆子上去阻止毛立。
毛立近乎推土机一样,转眼便碾到两人跟前,满是锈迹与干涸鲜血的铁棍已然迫近,挨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叶清一抓住敛容师的触手,心念急转间已经想好了退路。
“跑!”
毛立既然拦住去路,备用楼梯便走不得了,后退几步,利用建筑内复杂的地势拖个几分钟……
叶清一不打算和毛立交手,他或许是被什么蛊惑失了神智,但一定不是幕后主谋,贸然出手毫无意义,只会徒增麻烦。
敛容师却不这么想。
她把触手撤回来,险险避开几乎要擦到她触须的铁棍,低声喝道:“不能退!”
“不能退不能退不能退……”她近乎魔怔的反复重复这三个字,动作却很利落,臃肿的触须轻轻擦过铁管,往后一撩,不偏不倚摁住毛立后颈。
触须多的好处这个时候被敛容师展现得淋漓尽致,两根触须压后颈,六根简单粗暴地压住他整个身体,还剩下两根缠住铁管,试图直接缴械。
毛立重重被敛容师压在地上,本来应该难以发力,那根极度危险的铁管也是触手可得,然而敛容师扯了两下,铁管在毛立手中纹丝不动。
“唔嗯……呼、呼……滚啊!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杀了你们!啊啊啊啊!”
毛立眼睛倒是越来越红了,语言也越发混乱,乃至有些含糊不清。
差点被掀翻的敛容师喉中溢出一声闷哼,也发了狠,沾满湿润粘液的触须将他嘴堵个严实,被遗忘许久的手终于派上用处,往他脖颈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毛立虽然身体还在挣扎,眼皮却转眼就已合在一起,头也一点一点,昏过去了。
铁棍当啷落地。
敛容师翻身下来,分出两根触须将毛立困得结结实实,才喘着气说道:“原来……这就是不好的事。”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不能随意出来,也不能随意转身。我在化妆间听过奇怪的嘈杂噪音,却不知道原来这些声音是这么来的。”她一脚踢开那根沾满粘液、锈迹与鲜血的铁管,慢慢拖着昏过去的毛哥往前走,“他……哼,也算是报应。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和他一样的人了,真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叶清一摇了摇头,没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你和他有过节,那你还带上他?你现在不怕了?”
“有那么一点……不大不小的过节吧。”敛容师冷笑,“他也就这么点本事。好歹是条命,那点过节还不至于把他命也要了。不过醒了之后会怎样,那可不由我说了算。”
她的声音徐徐消散在弯折的楼梯间中,被拖着的毛立沿着一级一级台阶下滑,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清一走在后面,看到台阶上蜿蜒的湿痕,忽然觉得敛容师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你为什么还不走?”
敛容师抬头,隔着冰冷扶手的空隙望他:“不是你说要试一试,怎么才能离开的吗?”
叶清一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长出触须只能说明或许她祖上有什么水族血脉,或许她本人有什么奇遇。可这样的情况叶清一遇得多了,因为种种原因发生异变的人类并不会陡然间性情大变,最多也只会因为另一种族的血脉而稍有偏移,绝不可能脱离本性。敛容师却完全像是从头到脚换了一个人,浑身充满了……阴冷森然的气息。
才说着困的人,即使异变,也没有精力体力打过一个正在发疯的成年男人,有心也无力。
“你为什么不走?”
她幽幽道,柔和的嗓音中仿佛有无尽哀婉,在空旷的空间中盘旋不去。
“走呀,我看到出口了。”
楼梯在一瞬间变得无穷无尽,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向无穷处无限延伸。
叶清一擦了擦眼,笑道:“所以,你还能分清虚假与真实吗?”
她竟然也笑着答:“你怎么知道你的虚假,未必不是我的真实?”
叶清一眼底涌起一团火,拾级而下,脚步无声,声音平淡:“我当然确定我存在的真假与否,至于你么……”只一瞬间,他已近在敛容师眼前!
“都到了这一步,还要和我演吗?”一只手掐住敛容师修长的脖颈,掌心触感似真实又似虚无,他眼中毫无人类的情感,只闪烁着无机质的冷光,“藏身人类躯壳,便以为我不敢下手吗?”
敛容师的青黑眼眶中双眼暴突,一根长舌吊出,喉间发出声非男非女的尖锐长鸣,刺耳异常,震得叶清一耳中淌出一线鲜血。
叶清一舔了舔唇,恍若未闻,细细的火焰绕着他指尖旋转,似真似幻,似有还无:“执迷不悟至此,那你,便为我的火焰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