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卑劣的人。
楠江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提醒自己不能继续沦陷,一边又期待南知意待自己更好些。
想要自己良心过得去,想要不影响南知意的未来,又想要独占他身边的位置和关心。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贪心。
楠江真是恨不得把自己闷死算了,这样就不用纠结了。他没看见南知意的眼神,温柔得像是一片海,引诱着路过的飞鸟自投罗网,其中还有些许势在必得的强势。
“是了,我们楠江长大了,不该拿当初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了。”南知意摸了摸楠江露出的发旋,温声说,“我以后会尽量注意。”
楠江动了动耳朵,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
南知意指尖绕着楠江头顶的乱发,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将人半圈在怀里。
这只小翠鸟是他偷偷藏起来养大的,不会唱歌,但羽毛漂亮,单纯天真,心里只有作画,很容易就能让人哄骗走。
南知意希望小翠鸟能永远无忧无虑地留在自己身边,为此他愿意做任何事。打造一座无人打扰的桃源很难,隐瞒楠江的身份和特殊很麻烦,无止境的刺杀和试探让人心累……
做太子很难,做一个好太子更是难上加难。
而这些楠江都不需要知道,他只要呆在安全的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南知意要走时,楠江叫住他,从床边小匣里翻出几颗果子,递过去说:“寺里的小和尚给我的,没人看见。有些酸,但我觉得很好吃。”
“谢谢。”南知意吃了一个,酸得人口舌生津。他面不改色地说:“好吃,还有点甜。”
楠江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状。南知意盘玩着手中的果子,突然想买些杏子回来,可惜现在还没到杏子成熟的时候。
回到房间,侍卫已经等候多时。
“殿下,”侍卫取出藏在怀中的信纸,垂头说,“探子截获了孙家同越王的来往信件。”
“嗯。”南知意接过信件,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末了,轻嗤一声,说,“愚不可及。”
孙家这群人,妄想凭靠从龙之功一步登天,顺带报复当初景王的打压,却从没想过与虎谋皮的下场和退路。
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为虑,若不是孙家手中还有点兵权,越王估计也不屑与他们合谋。
南知意将信件收入袖中,沉吟稍许后,转头吩咐道:“先继续盯着,切莫打草惊蛇。”
“是。”
入夜后,楠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总惦念着南知意那头。
因着南知意的吩咐,商黎和楠江睡在了一个房间。
明月高悬,如水月华穿过窗纱落在地上,沿着窗格划出的范围流动。商黎听见动静,踩着盈盈月光来到里间,轻声问:“小公子,睡不着吗?”
楠江翻身面朝商黎,悄声问:“赵公公,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商黎侧耳细听了片刻,摇头说:“未曾。”
“嗯。”楠江稠密的眼睫垂下,阴影同凉薄夜色融为一体,“我担心的睡不着,心一上一下的,像有人踩在上面跳舞。”
商黎拍拍楠江的后背,哄道:“不怕不怕,殿下可是太子啊,有那么多高手保护,定不会有事的。”
楠江没应声,手指不自觉地抓紧被子。
商黎有些苦恼,决心报恩时,奔赴望宁城时,他也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还要哄孩子。努力想了片刻,他说:“你先睡吧,这样熬着也不是事儿,等有动静了我叫你。”
楠江低声说:“我尽量。”
“睡吧。”商黎拍着楠江后背,口中轻哼母亲曾经哄自己入睡的小调。
微哑的歌声掩盖了风中隐约传来的刀剑声,商黎看着闭目入睡的楠江,将刚才答应的事嚼巴嚼巴咽了回去。
风过天地,树影摇动,晃落满池沙沙声。染血的刀剑映着月光,明晃晃的刺人眼球。
屋里点起了香,血腥味被盖了过去。侍卫默不作声地处理了院里的尸体的血迹,南知意阖上窗户,将沾血的外衣脱下,手臂上血迹蜿蜒。
侍卫取了伤药和纱布来给南知意处理伤口。
南知意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轻笑了一声,说:“要是让楠江看见,铁定要闹了。”
侍卫说:“您也是为了小公子好。”
“是啊,为了他好。”南知意向后一靠,眯起眼说,“本宫总拿这个理由瞒他骗他,不过他从来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不曾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