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明亮的月牙挂在半空,猫头鹰立在树梢,摇头晃脑“咕咕”叫了两声。屋子房间里,俞白很轻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开了门。
客厅有盏光线很暗的小灯,是晚饭过后老婆婆从仓库里摸出来的。昨晚房间亮灯,是维依起来喝水,但由于客厅太暗,他有点害怕,只好折返回去喊老婆婆陪他。
俞白从房间里出来,拐弯去了小灯旁边的木凳子。
维依一直有半夜起来喝水的习惯,老婆婆也总会提前烧好热水放在水瓶里,搁在木凳子上。
俞白蹲下身子,揪出水瓶的塞子。
在白天,他并没有发烧时候应该有的感觉。他从小就这样,大病小病都没有感觉,只不过到半夜的时候会口干舌燥地醒过来。
水瓶里白烟争先恐后冒出来,俞白从旁边摸来碗,修长的手指握着水瓶把手,倒了满满一碗水。
男生喉结上下滑动着,瓷碗口很大,他喝水又很急,不少水都顺着缺口流到凸起的喉结上,又流入衣襟。
俞白喝了有两碗,才感觉好受一些。
“嚯——嚯——”
俞白往门口偏了偏头。
“嚯——嚯——”
俞白把碗放回木凳子,起身抬脚往门口走。
他靠在门口,耳朵几乎贴着,那奇怪的声音又来了。
“嚯——嚯——”
俞白抬手开了一点门,透过很小的门缝,他看见厨房里有个身影,在光线的照射下,正一上一下地动着。过了片刻,人影停了动作,起身举起了什么。
俞白眯了眯眼。
……是菜刀!
“咳咳!!”
老婆婆年迈的嗓音在安静的氛围中被无限放大。
她深更半夜不睡觉,磨刀做什么?
俞白蹙了蹙眉,回神之后继续盯着厨房。
厨房里,老婆婆磨完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她借着光,举起来仔细看了眼刀刃。刀刃已经很锋利了,感觉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就只是碰上去,就能被割伤。
她眸子半垂,瞳孔平静,盯着菜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俞白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老婆婆收好菜刀,转身准备离开时,看见俞白站在门口,被吓了一跳。月光调皮地挪过来,投照在男生身上。
“原来是你啊。”老婆婆松了一口气,“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是睡不着么?”
俞白实话实说:“口渴睡不着。”
老婆婆点了点头:“噢。”
“那奶奶你呢?”俞白往她身后瞄了一眼,“大半夜……磨刀?”
老婆婆噎了一下,俞白看着她,只见她眼神往旁边挪了一下,两手交叠捂着腹部。
“刀不锋利了,剁块肉都剁不开。”
晚饭那段时间里,老婆婆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当时他们进去送碗,看见她握着菜刀,在一块肉上砍、磨了很多下都没剁开。
俞白收了视线,点了点头。视线又忽然移到后面,瞧见砧板旁边,放了一张照片。
借着光线,俞白看见那张照片又黄又油。黄是因为照片有些年头了,因为上面的人都很年轻;油则是因为照片大概一直放在厨房里的缘故,染上了很重的油烟。
老婆婆注意到俞白的停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而后笑了笑道:“这张照片是我年轻时候拍的。”她说着伸手去拿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化着淡妆,一袭红色连衣裙随风摆动。男人留着干净的短发,样貌俊朗,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番韵味。
老婆婆布满褶皱的手轻轻抚了抚照片,视线柔和,眼神笑眯眯的。她指着照片上的年轻男子道:“这是我爱人。”
“那他人呢?”
老婆婆说她有爱人,可是他们进来到现在,没有见到除他们以及老婆婆和维依外的第三个人。
老婆婆看着照片很久,才开口说:“已经走了。”她说着伸手摸了摸眼眶,“我们说好了要结婚的。”
俞白:“……”
沉默几秒后,俞白说:“总会再见到的。”
“真的么?”老婆婆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化,似乎变得亮了起来,“真的能再见到么?”
俞白点了点头:“小时候,妈妈对我说过,心诚则灵。只要一直想念着对方,对方就会出现。”
老婆婆笑了两声,她知道这是哄小孩的话,但现在对她来说,却也被骗得开心。
“知道了。谢谢你。”
老婆婆从俞白身上收回视线,落下的时候眼神在俞白手腕附近停顿了一下。
“这个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