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小兵不情不愿地改口。
“刀架颈侧就任人宰割,改日面前站着北境军,你也是如此左右摇摆?”佟越道。
一提到“北境军”,小兵就像被人点了把火,他怒道:“老子在佟大将军手下时不知从北境军刀下死里逃生多少回,我看你是个女子,不想跟你计较!”
“是不想还是不能?”佟越质问。
小兵恼了,他这几日憋了许多怒气,正愁无处发泄,此时抄起一旁的长矛就怒对佟越。围观的小兵皆吓得丢了三魂七魄。
陆一行正要上前挡,佟越一个翻身跃过长矛,抬臂就捉住小兵的手腕,把他扯倒在地,叫他摔了个狗吃屎。陆一行正要上脚,却被佟越拦住。
佟越伸手拉小兵起来,对众人道:“诸位刚跟我,还有些不习惯。但是虎卫骑个个都金贵,我敬重各位如兄长,爱惜各位如家人,各位待我亦如是,所以我理解各位心疼我女儿身在外厮杀,也理解各位吃了败仗的心情。若朝廷怪罪,我一力承当,我愧对各位,愿自罚一月俸禄给各位做补给。”
佟越对小兵道:“你挑衅上级,去领二十军棍。”小兵自知技不如人,心甘情愿领罚。
“此次沙雁关和虎门关一同出兵,战败也应同责,我也自罚一月俸禄补贴各位。但是——”陆一行站了出来,“谁要是再嚼舌根扰乱军心,不论是沙雁关还是虎门关的人,都别怪小爷拔了他的舌头。为将者应齐心对外,下一场仗,一定是大捷!”
“大捷!大捷!”小兵们受到鼓舞,齐声高呼。
佟越和陆一行转身回了营帐。塌上人听见掀帘声,目光正落到他俩身上。
陆一行伸出一臂挡住佟越,上前一步行礼:“四殿下醒了就好。臣是东洲沙雁关抚远将军陆正之子,沙雁关副将陆一行。”
这陆一行嘴上毕恭毕敬称他一声“殿下”,可周惠泽觉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却像是防备色鬼。
见周惠泽不语,陆一行抱拳道:“臣等救驾来迟,望殿下赎罪。”
“无碍。久仰抚远将军威名,多谢陆小将军相救。”周惠泽扶起陆一行,余光瞥向他身后的少女。
佟越清了清嗓,挡开陆一行的手臂抱拳行礼:“东洲虎门关镇宁大将军佟仕明之女,虎门关参将佟越。”
她马尾高束,银甲白袍,神采奕奕。
“早闻虎门关镇宁大将军一手创建了虎卫骑,横扫黄沙,无人能敌。他的女儿果然也是女中豪杰。”周惠泽颔首。
“殿下谬赞,臣愧不敢当。”见周惠泽咳嗽不止,佟越忙上前给他递了一盏热茶,“辛亏殿下醒了,不然……”
“不然我就是楼里的小倌了。”周惠泽接过茶水,面不改色。
佟越那句“不然臣等寝食难安”的客套话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的意思是殿下仪表不凡,殿下莫把这丫头的胡话放心上。”陆一行又挡了上来,“既然殿下醒了,臣差人给殿下煎药。”
陆一行说完便拉开帘子朝外喊:“就你!火头军!煎碗药来!”
佟越暗暗发笑,陆兄还记上仇了。
“还有几日到会京?”周惠泽望向窗外,抬手挡了照进来的日光。
他本就白,熹黄的阳光铺在他的指间和脖颈上,像冷玉打上一层凝脂。
白,实在是太白了。
佟越的目光不禁被这块“冷玉”勾走。
周惠泽抬了眸。
佟越回过神,匆忙挪开目光:“按目前的速度,约莫一日便可到会京。”
会京九月多雨,凉意袭人。
周惠泽披着斗蓬,掀开马车的帘布。城楼上,朱红的“会京”二字在秋雨的冲刷下更加醒目,越逼近,越刺眼。
佟越在心里为这个死里逃生的质子捏了把汗。
“鬼天气,一进京便遇上雨天,本还想带你好好逛逛。”陆一行一手勒马一手撑伞,侧头去看与他并驾齐驱的佟越。
“到会京述完职便无旁事了,多的是时日散逛,这场雨正应了你我的闲情。”佟越指尖伸出伞外探着雨珠,她回头对周惠泽道:“这场雨,是迎殿下回家呢。”
“世人见秋雨多萧瑟,唯佟小将军见秋雨有情。”周惠泽眉眼生得比秋雨多情,也似秋雨清冷,他明明笑眼看人,却叫人读不懂眉目间的情绪。
再盯着他就冒昧了,佟越回过头。
“月亮,佟伯伯和我爹晌午便能到会京与我们汇合。”陆一行对周惠泽道,“殿下,晌午后,臣等便护送您回宫。”
周惠泽颔首。
北境近日屡次进犯东洲边境沙雁关,沙雁关本由抚远将军陆正驻守,可北境军来势汹汹,陆正负了伤,驻守虎门关的镇宁大将军佟仕明接到求援书信后连夜奔赴沙雁关。
战事告急之时,西岭入侵东洲盟国中都。顺平帝怕惹祸上身,不愿插手战事,是太后怕西岭得寸进尺,危及东洲,才急召佟仕明派兵驰援中都。奈何佟陆二将正与北境打的热火朝天,皆分身乏术,急报又来得晚,佟仕明掐算着中都之战已进战尾,于是佟越和陆一行临危受命,带着八万军队千里赴中都。
中都一战完毕,佟越和陆一行正往东洲都城会京述职,佟仕明和陆正也因击退了北境军而进京领赏。
“月亮,要我说,还得是佟伯伯,听说他此次带着虎卫骑如狂风过境,把北境军逼到了关山下,连我爹都拍手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