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外,一阵冷风袭过,将府邸两旁桂花吹落一地,衬着本就凋辟的府邸显得更为凄冷。
柳如意正欲伸手扣铜环,从门缝中探出一人,见是他们两位,急忙打开门,将两人迎了进去,“大人,正要去找你呢。”此人正是李衡。
柳如意纳闷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前阵子,大人不是让我密切盯梢陈府?不让任何人偷溜府去。果真,今早丑时,见她两鬼鬼祟祟,背着包裹,欲溜出府,遂我赶忙把她两给制止……”李衡将身体往旁边一侧,只见大堂内的靠椅上赫然绑着两人,嘴中被白色布条塞着。
仔细一看,那两人正是陈府管家和那个“疯癫”的“夫人”。
柳如意堪堪一笑,“也不必将两人五花大绑起来。”
李衡咧嘴尴尬一笑,“没办法,她俩之前一直大声囔囔着救命,说着要逃,就绑了……”
“松了吧,别伤着两位夫人了。”沈暨白抬手示意道。
说完,沈暨白负手走到两人身边,故作疑问道,“不知道是该如何称呼你呢?李主事还是胡小姐?”
胡氏脸色一僵,讶异地望向沈暨白,“公子好生聪明,不过,公子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
沈暨白道,“其一,小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倒一点也没有你之前所说“曾受饥肠辘辘之苦”模样。加之你身材矮小,声音低沉粗砺,相必是在刻意隐瞒身份吧?”
沈暨白接着道,“其二,胡府“胡小姐”虽行为举止勉强得体,也有大小姐做派,只可惜,赶鸭子上架,表面功夫并未做全。其身形虽与你相仿,但你的衣服多为量体而裁,难免会有些不合身……加之,她久居宅中,见识浅薄,胆识不大,初见府衙中人,难免有些露怯。所以当时我便隐约觉得其身份有假……相必那位定是小姐的长随吧!”
“至于第三点,就是疯阿婆的话,这事你比较清楚,你来说吧。”因阿婆的事情,多为柳如意所闻所见,遂沈暨白直接示意其接着说道。
“至于其三嘛……”柳如意猛然被点名,顿了顿,迅速在脑中理了理线索,清了清嗓子,接着补充道,“前阵子我们在云霄阁等候吃食时,偶遇一精神失常的阿婆,嘴里一直喃喃着‘’阮阮”小名,后来听店小二说,她曾是胡平县一名大户人家的乳娘,可惜无儿无女,家中也没人照顾,才一个人疯癫在外漂泊流浪……于是,我猜这老妪口中的阮阮便是那户人家的小姐吧……”
说这话时,柳如意抬眸暗暗打量,只见其中那个疯癫“夫人”脸色在阴暗交替的光影显得更加晦暗,眸子也慢慢失焦,像是陷入某段痛苦的回忆当中一般。
柳如意挑眉,“不过话说也巧,这阮阮身世跟我知道的一个醉红楼女子翠娟很像,都是富裕人家女子,同样是“家道中落”,一个被抄,一个突遭变故,经历同样是凄惨惹人怜……而且我还听说,这翠娟脚踝处戴了个银镯。”
“你说是吧?翠娟?”柳如意转头直直地望向“疯癫”妇人。
只见翠娟也猛然抬头,朝后扒拉头发,将之前被遮掩的脸孔完全漏了出来,脸如白玉,眉若弯月,一双凤眼盈盈淡淡却又媚意天成,没有否认,“大人,好眼力。只是,不知道我俩犯了什么?竟要大人如此大费周章?”
翠娟没直接说出“监视”两字,但是语气中明显有些不怏,可偏偏是江南女子独有的娇娇糯糯,让人听着,不忍怪罪,倒是心中一软,满是怜惜。
可无奈三位都不是玲香惜玉之人。
还未待柳如意开口,李衡便一扬脸,直截了当说道,“大人做事自有他的缘由,你俩二人鬼鬼祟祟,莫不是心中有鬼?”
翠娟微微蹙眉,双眸似泛起盈盈泪光,“不怕两位大人嘲笑,我俩昨夜听到宅中传来阴森怪叫,甚是害怕,这才慌不择路的准备逃命……”
毕竟这宅子死了人,两位害怕情有可原,只是……现在才走,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李衡轻轻摸了摸下巴,疑问道,“那为什么之前不走?”
“之前阿容一直在操办陈大人后事,打点陈府,费了不少精气神……这几天才忙完。”依旧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柳如意慢慢踱步到翠娟跟前,小声说道,“那之前你为何会被几位壮汉架着?你是不是害怕什么?没事,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定保护你的性命无虞。”
翠娟摆了摆头,“大人,其实我有时候会精神错乱,犯病的时候完全靠这些人控制否则会杀人。”
见两人料定他们没有证据,沈暨白微眯双眼,扬眉道,“刚才我在大街上,倒是看到一位卖小册子的,无事同他闲聊几句,得知曾有位长相清秀的“小公子”前两个月在他那买过册子。要不要我找来,现场认认?”
柳如意愕然,来的时候有撞见了卖册子的吗?大人这炸人的本领真强。
只见,翠娟重重叹了口气,朝胡氏望去,露出难为情的表情,“阿容,瞒不住了,我们还是如实招了吧?免得招官家猜疑。”
胡氏咬了咬牙,开口说道,“都是些不耻之事,怕说出来赃了大人耳朵。”
见其眸色有些惶恐,身体因害怕微微颤栗,柳如意不由放柔声语调,语气中带着轻柔安抚之意,“但说无妨。”
胡氏深吸一口气,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和阮娘是真心相爱的……”
柳如意愕然,瞬间明白了为何老妪听见他人诋毁汉哀帝与董贤之间感情时,反应如此激烈。原是自家主子就是磨镜。如今世道,本就对女子过于苛责,这种违背伦理纲常之事,相必定是召来不少非议,甚至谩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