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责任,便会有想要保护的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自然会有保护的力量,不是只有动刀动枪才能保护别人。你们的母亲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你们,对你们而言,来到这世上,正是因为有她们的保护,不是吗?”
屋内恢复了安静。
“前朝抚阳皇后设立了一支女子军,寥寥百余人,在与寇军交战时绕后突袭,轻松擒获敌方首领。诚然男子在气力上远胜女子,但女子也有男子所不及的灵活和敏捷,有些事,她们只是……”厉云深顿了顿,“没有机会……即便她们只能在家浣衣做饭,又何尝不是一种付出?”
一时间没有人再吭声,也不知道这帮小兔崽子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是不敢反驳。
“至于从文或从武,那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报国酬志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条路。”
又安静了片刻,有人问道:“将军能不能说说军营里发生的事?”
“迦兰国是什么样的?”
“那里的人当真都生吃活物吗?”
“对对对,我们也想听!”
……
我看跟他们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忽然,学堂里响起一阵清脆的笛声,四面顿时一片唉声叹气,屋里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暖阁,不一会儿便只剩下厉云深一人。
“红尘姐姐,要开课了,我先走了!替我向将军哥哥问好!”
小蝶不舍地抱了我一下,匆忙往人群方向跑去了,想来那笛声是午休结束的提醒。
待周围人都离开了,我姗姗走到暖阁门口,正迎上从里面出来的厉云深。
他瞳孔轻颤,诧异地停下脚步:“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吧?”我站在门前的台阶下,抬头望着他,“夫君很闲嘛,有空在这儿给一群孩子传道受业。”
“这里的学监是我一位故交,孩子们说想听听学堂外的事,他就拜托我来一趟。”
“所以小蝶也是你通过那位故交安排进来的?”
听我提起此事,他仿佛做错了什么似的,霎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都听她说了,是你帮她进学堂的。”
他低头不语,慢慢走下台阶。
“给她们母女的抚恤银也是你自掏腰包的吧?”
他站到我身边,沉声道:“毕竟是牺牲将士的亲眷,理应多照拂。”
“云深啊!”从远处走来一位和师父年纪相仿的老者,手里掂着两只半大的红玉酒坛,“幸好你还没走,老夫正找你呢!这位是……?”来人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厉云深转身面向老者,偏过头看了我一眼,波澜不惊地说道:“这是拙荆。”
“哎哟!是老夫眼拙了哈哈哈……”老者仰头笑了笑,“久仰久仰!”
此人虽上了年纪,却满头黑发,精神抖擞,一看就是不常为琐事忧心之人。
“老夫这可不是在恭维啊,厉夫人的名号那当真是如雷贯耳。”他想了想,“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老夫是这学堂的学监。”
我朝他微微颔首以示礼数。
“之前老夫还以为我们云深这辈子就要这么孤零零地过了,原来是一直没等到命定之人。你是不知道啊,他——”
“咳咳……!”厉云深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学监皱着眉头对他斥责道:“咳什么咳?嗓子不好就去治!”随即又笑眯眯地看向我,“他不让老夫说,老夫偏要说。”
厉云深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小子什么都好,除了在婚事上,是出了名的难对付,哪家姑娘都瞧不上,一会儿嫌这个太矮,一会儿嫌那个太高,一会儿嫌这个太活泼,一会儿又嫌那个太文静。老夫想把宝贝孙女许给他,他连考虑都不考虑,一口就回绝了,老夫就在想啊,他是不是身子不行?”
我转头瞥了眼厉云深,他脸上的窘迫溢于言表。
我凑到学监跟前,假作私语,实则故意用我们三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他行得很。”
学监豪爽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果真是个妙人儿,难怪他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肯敲锣打鼓迎你进门,想必对你是情根深种。”
一到这种时候我就邪念丛生。
“妾身原也是这么想的。”我垂下眼睑,哀怨地嗫嚅道,“可近些日子,将军不知怎的,都不肯与妾身同床了。”
要不是面纱遮着脸,我压不下去的嘴角就暴露了。
厉云深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冷不丁被学监踢了一脚。
“看不出来啊臭小子,这才成亲多久,你该不会是想着纳妾了吧?”
“我……”
厉云深有口难辩。
他明知我是在做戏,明知我是在诬赖,但就是无法自证清白。
或者说这种事本就没有清白可言。
“纳妾?洞房之时将军答应了妾身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莫非都是花言巧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