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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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叱罗桓经过桐奄山后没再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妥,一路奔走,偶尔停下吃些干粮。

没了商队掩护,他便自己一边走,一边思量着怎么过仓羯人的关卡。

他沿着官道一直往前,四周的树木花草自南向北的开始逐渐却步,似是被什么吓退的一般,只有少数个别的敢继续往前。鸟雀声渐渐远去,慢慢地只剩下疾风带走沙石的声音。

大漠寒风更甚,白日也已开始转凉,没有群山阻隔,日暮西陲时,扑面而来的风,也已带着冰晶一般,刺在人的身上。

叱罗桓是老手,看见了沙石,便一边慢慢晃悠,一边也存心等着,看看有没有下一个商队。可结果是一个商队也没等到,更没等到什么大俞人。

想着也是,越州关了整个仓羯商队,到现在还在审理,怎么还会有其他商队敢顶风冒险呢?多数商队还不知道其中缘故,在等着结果。结果出来了,他们才能放心的着手进货买货。

做生意嘛,谁也不想吃亏。

可这世事无绝对,该吃的亏吃一吃,兴许能捡到大的,叱罗桓是这么想的。

眼看着路途空空只有他一人,他茫然了一瞬,却转眼望见了金橙相间的风蚀戈壁,视线之内,四五梭风滚草被吹的四处滚动,也不知何时能生根再绿。

“又到这里了。”叱罗桓自语起来。

再往前走了约莫二里路,眼见天色暗淡下去,叱罗桓翻下马来,爬到了一处斜起沙石堆上,他从高处眺望,星光渐渐撒开的天穹下,一片渺渺黑暗之中,几个仓羯官兵守着两个大木杈子,身旁燃着火架,截断了前面的路。

叱罗桓迅速伏低了身子,生怕被发现,被抓了去和自己自愿过去,那结果可是不一样的。

他悄悄从沙石堆上爬下来,站定之后拍了拍身上的沙尘,从包袱里抽出了一件外衣披上,免得夜寒起了来不及穿上。

他牵上马,一边往前走,一边给自己打气,最大的底气便是,自己是月支人,仓羯人兴许会给点儿薄面。

几个仓羯官兵一身兽皮裹着铁甲,手里握着大刀,支在地上闲闲的转动,抬眼间瞥见茫茫寒夜里居然有人前来,纷纷站直了身子戒备起来,手里的大刀落在身侧,一下下的松开又握紧,仿佛在寻一个舒服好使的角度来握那刀柄。

叱罗桓是暗暗吸了口气,可是已经走到这里了,怎么也不能往后退,往回跑可是会没命的。

他把手里的缰绳绕了一圈,紧紧握着,远远招呼起来,说的是仓羯语,意思是各位官爷别来无恙。

几个仓羯官兵相互看了看,仓羯语叽里咕噜地相互询问彼此认不认识前面走来的人,皆摇着头。

为首的那个仓羯人手里是一副子午鸳鸯钺,利刃寒光随着身旁晃动的烈烈篝火一下下的闪着。

他抬起手把利刃一横,厉声质问叱罗桓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此。

叱罗桓依旧说着仓羯语,说自己家在临安,有仓羯人的屋契为证。而后从包袱里翻出了一个月支人时常带着的红紫菱格纹的小布袋,这菱格纹在月支象征着四方通达,道路顺遂,出门在外的商人皆带着。

叱罗桓刻意拿到身前,假装打不开,似是卡住了一般,以便让仓羯人看清楚,自己确实是月支人,而且是个商人。

一番拉扯摆弄,哎呦一声,一副好不容易打开袋子的模样,还一脸尴尬地看了看仓羯人。

他把手指伸进袋子里,假意翻找,而后捻出一张纸来,递给那个为首的那个。

那仓羯人将两只钺握在一个手里,腾出一只手来,结果叱罗桓递给他的纸,甩了甩。

那张纸散开之后,少不得横竖两道折痕。

他便拎高了放到眼前,皱着眉头似是看的很费劲。他扭头招来后面几个仓羯官兵,让他们过来一起看。

几个仓羯人一边看,一边交头接耳,叱罗桓听不太清楚,扯了一下外衣把自己裹紧,大漠的夜风穿进衣襟里,已经开始有了几分刺骨的寒冷。

仓羯人看了半晌,似乎带着疑虑,迟疑地递还给他,对他说临安发现了叛贼,放他过去也可以,若他有歪心思,也逃不过城里的搜查。

说完,几个仓羯官兵也不挪动杈子,抬手示意他往旁边绕过去。

四周一片戈壁滩涂,倒是不怕绕,就是有些黑漆漆的,叱罗桓犹豫了一下,生怕有什么东西在旁边等着他。

叱罗桓用仓羯语客气了几句,而后说着辛苦了有劳了,试探着牵马绕过了他们,逐步逐步的走着,发现没什么异常,松了口气,抱着紧张的思绪,控制着速度,尽量不显出自己的慌张。

仓羯人看着叱罗桓走远,又继续大刀支着沙石地面,开始聊着闲话,一旁火光摇动着映在他们脸上,也是一副副寻常人的模样。

叱罗桓一边往前走,一边暗示自己沉住气,一步一战栗地逼着自己走稳些,不能露出破绽,绕过一个巨大风蚀残丘,确定那几个仓羯官兵看不见自己之后,他靠在了那座残丘上大口喘着气,心里想着顾言的黄金也不是那么好赚……

他歇了一会,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又倒了点在手里,喂给马儿,给马儿顺了顺毛,“马啊马,我们继续努力,到了城里,给你吃好的。”

那马似明白一般,哼哧了一声,踢了踢蹄子。

叱罗桓翻上马背,继续赶起了路,寒风其实还好,他只怕上次那样的沙暴,于是趁着还有体力,也想早些到临安。

*

雍州的秋日,红枫伴着赭桐,一片片皆柔情絮絮,别了枝干,随着风,轻轻悄悄地躺到了青瓦房檐上。

顾言惯常醒得早,常年的睡不踏实倒养成了如今自然而然的习惯。他靠着身后的床栏坐着,一头乌发披在身上,一时间也懒得去绑,就那样看着窗户上的如意纹样逐渐撒上日光,听着窗外一片片落叶落到瓦片上,手里摩挲着晚宁的头发,静静等着晚宁醒来。

窗外的日光一点点的渗进屋里,掠过他的肩头,又落在了晚宁脸上,他怕刺着她的眼睛,便起身去拉帘子,走到窗边,却听见了楼下有人在轻轻说着话。

“诶,你知道吗?听说广陵侯要造反,已经往番城去了。”

“番城是什么地方?”

“他们说番城年年月月强行征兵,便是广陵侯的主意。”

“真的假的?”

“不管真假,咱们这些百姓啊,当心着些,收好手里的银钱,有什么风吹草动啊,还能逃命。”

顾言静静听着,想起宴白应是快到羽州了,从羽州走水路一天一夜 ,便可到番城。鲁爽这次也成了弃子,刘夕可不会心疼手里的人,没用的,废掉就好,不累赘。

他把帘子拉上,转身看见晚宁坐在床上看着他,一脸迷迷糊糊地一下下眨着眼睛。

他走过去坐到她边上,抬手蹭蹭她的额角,把她贴在脸上的发丝拨开,“饿了没?”

晚宁点了点头,昨夜还没吃什么,便被顾言抱上了楼。

顾言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唤来了小二,要了些吃食,给了他些碎银,让他送上楼来,小二应声接下,快步下楼去准备。

“你倒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晚宁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伸了个懒腰,衣裙凌乱挂在身上,睡意还卡在喉咙里,支支吾吾地如撒娇一般。

那声音挠在顾言心上,痒痒的,他回到床边,拂起她的头发,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无妨,有你便可。”

“我会保护你的。”晚宁环过他的颈项,半挂在他身上,身后的衣裙融融皱皱地覆在她纤漫的腰身上。

“我知道。”没了那点酒意,顾言似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把手搭在她背后,手指蹭着她的蝴蝶骨,孜孜不倦一般。

晚宁坐起身来,挪了挪位置,凑近瞧着他,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些什么来,却见他只是眼含笑意看着自己。

“你可还有别的心事?”

“没了,都告诉你了。”顾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笑自己喝了点儿酒什么都说出去了。

晚宁知他为什么笑,环过他的脖颈,亲在他脸上,“以后都不会难过了。”

“嗯,不够。”顾言顺势把她搂进怀里,吻她的在唇上。

小二收了银钱,办事自然利索,很快便回到了门外,敲了敲门,“客官,您要得早膳弄好了。”

顾言不舍得松开,上瘾一般把晚宁按在怀里,唇间炙热蔓延到了身上,晚宁推了推他,硬是在唇齿相绕间说出话来,“门外有人……”

忽然身上一凉,晚宁看着他起身去开了门,从门外边端进来一个摆满了琉璃盘盏的托盘,门一关,把托盘随手放在了桌上,里头的盘盏一阵叮当乱响,精心堆叠的糕点翻了出来,碗中甜汤晃到了桌上。

“我也饿了。”

熟悉的温热回到了身边,霎时缠在她身上,背后传来一阵轻痒,半散的衣裙落在了被褥上,而后她只觉得自己似融进了一团火里,无力抗拒,唯有一点点消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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