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子近臣,寇清昼照常上值,侍奉于皇帝身侧。
一大早,从宫里来了一个白净温和的小太监,登门后赐了今年的桃符。这是四品以上的京官才能获得的赏赐。
舒灿歌接过谢恩,小桃见机地递给小太监一枚银锭,后者眉开眼笑地收进袖子里,行礼告退。
“去把新桃符贴上。”她把纳吉镇宅的桃符递给小桃。
“是。”小桃应着,叫上另外两个小丫头,欢欢喜喜地朝大门跑去。
舒灿歌沿着走马廊回厅堂。这几日偶有细雪,朔风冷冷吹着,雪片在风中打着旋,太阳在云后筛下朦朦的光。
八仙桌上的瓷盆里养着水仙,雪白花瓣环绕着鹅黄花蕊,暗香袭人;厅堂两侧各摆了一樽青花大胆瓶,各插有几枝罄口檀心的腊梅。
素贞正坐在靠窗的春凳上剪窗花,红色的纸张,随着剪子轻巧游弋,纸屑簌簌掉落,像燃了一地炮仗;浅淡的日光从海棠花纹直棱窗照射进屋,流连在女人白皙的侧脸。
她的气色好多了。
太医院的大夫确是比寻常医馆里的大夫医术高明许多。
“你来了。年货都备好了吗?”素贞手头落下最后一剪,抬眸笑着看她。
舒灿歌点点头,走近瞧对方手里刚剪好的一方蝴蝶角花,花团锦簇中,一对翩跹的蝴蝶栩栩如生。
“你的手艺还是跟从前一样好。”她连连夸赞。
素贞从凳上起身,笑意婉约:“不过剪着玩罢了。对了,厨房那边应该还有事,我去帮忙。”
舒灿歌按住她:“厨房那边有瓶儿和厨娘他们,无需你多操劳。你本就大病初愈,身子还没好透,更要小心保重。”
素贞见她一脸严肃,也不再多说,只是眼底有几丝落寞。
遇人不淑又遭遇丧子之痛,素贞自病情稍稍缓解后,便总是不让自己闲下来。有时,舒灿歌会见到她独自坐在池塘边,呆呆地对着一汪冷碧出神。
“宋川在窑炉那边研究新调制的釉料,你若是有空,就帮我过去看看吧。”她握住对方的手,温柔笑笑,“我还要准备其他的东西,没时间去看。”
素贞愣了半晌,才低头点了点。
*
冬日的日头沉得很快,暗淡的余晖很快消散于西边连绵的群山之下。
巷口已经有炮仗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孩童的追逐声与笑闹声,燃起一束束火树银花。
东厢这边阒寂无声,一从干瘦的梅树伏在窗台下,开着零星几朵小花。
舒灿歌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才抬手叩响房门。
“谁?”
“是我。”
她与姜璇不过见了两次面,上次在姜府大门,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让舒灿歌怀疑她是否能认出自己的声音。
踌躇间,房门推开,姜璇一身白衣站于门口。
不等她再度开口,姜璇盯着她,良久才轻轻唤道:“寇夫人。”
随即又侧过身子,似乎是请她进来。
烛光摇曳,灯下的姜璇脸色苍白如雪,比起之前在中秋宴上见到时已清减许多。
“夫人此番到来,是有何事?”
“岁朝将至,五爷马上从宫里回来,姜小姐也来花厅用一点年夜饭吧。”
舒灿歌的面容清丽娇俏,若不是梳起妇人发髻,还宛如待字闺中的少女一般;此刻,她语气平缓,气度沉稳从容。
姜璇怔住,“你不讨厌我?”
舒灿歌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在我住进来的第二天,他就来见过我。”姜璇忽然说。
她口中这个“他”,指的是寇清昼。
这件事舒灿歌知道,是丫鬟瓶儿说给她听的。但她没有过问寇清昼见她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寇夫人不好奇,你夫君漏夜来见我,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