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间荆棘遍布。
顾立单手握紧缰绳,目视前方,看似专心致志观察路况,实则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人上。
双手如柔夷洁白娇嫩,虚虚环绕到他身前。
路程颠簸,哪怕他伏低了身子,还是会不小心撞到一起。
顾立的身躯僵硬得厉害,根本不敢多动一下,即使这样,温热的馨香还是忍不住蹿到他鼻尖。
两人靠得……实在过分近了些。
他想让宋妤竹往后退退,男女之间得保持距离,这样实在太过亲密了。
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却没有说出口话。
万一宋妤竹又生气了,反问是不是又开始嫌弃她了,他又该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每当宋妤竹靠近时,他的心不知跳得有多快,心还没死去。
……只有那时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可他毕竟是男子,是气血刚正的成年男性,天生高大的身躯能轻易控制住娇弱的一方,这是毋庸置疑的。
万一他心怀不轨,吃亏的人总归是她。
顾立只能克制忍让,哪怕多受些苦也没关系。
他放低了马速,却见后面人不赞同说:“天马上要黑了,再不走就出不了马场了。”
“还来得及,放心吧。”
“你要是累了,就换我来吧,我也能行。”
顾立默默恢复了原来的速度:“……”
他曾没日没夜跑死了几匹马,怎么可能不行?!
宋妤竹却怕他不信,“我以前带陆二骑过,换你也能行。”
顾立无声皱了皱眉,“陆二?”
“不止是陆二,以前我同陆家庄的兄弟出任务时,一向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任务要紧嘛。”
——但她没说,那回是陆二受了重伤急需治疗,她就将人带了回去,也仅此那一回了。
“所以你也不用在意我是女子,女子一样能和你们这些男子闯荡天下!只是恨时代不公,允许男子求学做官,发挥才干。而女子多是嫁人生子,天地本浩大,却只能将后半生困在一处小小的宅院里。”
“我何曾不想上战场当大将军呢?”宋妤竹叹息道,“……可是我连习武的权利都不能有。”
顾立温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教你。”
“先生这是要收我为徒?”宋妤竹突然将头往前靠,含着笑意的气息洒在他耳边。
顾立呼吸一窒,耳尖悄悄染上一丝红晕。
“到时候宋宁跃不得哭死哈。”她顿时笑出了声。
顾立想起哪里有些不对劲,连忙纠正了她,“算不上先生,教你一些防身之术。习武一般从幼时学起,苦练的本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
“……顾大人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哄我开心吗?”宋妤竹勾起嘴角,假装不满抱怨道,“本来满腔习武的热情,都被你这句话浇灭咯!”
顾大人这回颇有眼色问:“那怎么办?”
“罚你明日一早去靖京最有名的那间点心铺子,排队买我最爱吃的米糕。”
“行。”
-
慈宁殿内。
“贱货!”宋玉扬起手,狠狠地抽了送茶水的宫女一巴掌,“你是想烫死本公主吗!”
宫女“扑通”立马跪下求饶,脸肿得厉害,哭哭啼啼地不停磕着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茶杯被摔下,碎渣落了一地,宫女恍若无闻,眼也不眨地磕在碎瓷片上,尖锐的角划破了她的额头,留下点点猩红。
宋玉高高睥睨着宫女,越看她越不顺眼,大喊道:“来人把她拖下!以后这个人不准出现在本公主眼前!”
“谁又惹我家玉儿生气了。”王贵妃款款而入,精致的妆容、上等的华服衬得她愈发高贵逼人。
宋玉没理她,转身一脚将宫女踢翻在地,嚷嚷道:“本公主让你们进来,都聋了吗!”
宫人赶紧入内,七手八脚将那宫女拖了出去,贵妃冷眼旁观,没有阻止。
这下谁都清楚,那宫女被判了死刑,救不回了。
贵妃抚了抚女儿的后背安抚着,轻声细语哄道:“还在生母妃的气?”
“母妃明明说要为我讨回公道!!”
“玉儿不信母妃吗?”王贵妃迅速反问,“从小到大,母妃有哪一次骗过你。”
“我的好玉儿——”
宋玉的眼睛顿时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宋妤竹那个贱人好好的,只有我一个人被父皇罚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关了禁闭,丢死人了!”
她气得跺了跺脚,“父皇从来没罚过我,也没对我生过气,都是那个贱人害的!!”
贵妃一眼看出了女儿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眼中闪过不悦之色,却没表现出来,一如既往带着劝解的口气:“有母妃疼你还不够吗?陛下对我们王家一向忌惮,眼中只容得下他亲自抚养的孩子,你不要强求他对你有感情。”
“……可我才是他亲生的女儿,宋妤竹她凭什么?!”
贵妃对女儿一向溺爱,无论她要什么稀罕物件,干了什么坏事,她都是纵容温和的态度。
但此刻她却变了脸色,面上温柔的笑意转瞬即逝,语气严厉否决了女儿的想法,“你虽然姓宋,但你更是我王昭华的女儿,谁是你的父亲根本不重要,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
宋玉吓了一跳,不知母妃为何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娘娘——!”贵妃的心腹秋霞匆匆小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见到玉公主在时,立马闭紧了嘴。
“慌慌张张像什么话。”贵妃心知秋霞不是那等莽撞无礼的人,必是有要事,将女儿哄好后就让她先回寝殿。
宋玉一走,秋霞赶紧开口:“娘娘,大事不好了。”
“您也知女真使臣此次的目的是为和亲一事,靖京好吃好喝供了他们许多日,却迟迟没有提起。可是今日,他们终于提到和亲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