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希音坐在窗前梳妆,她已穿好一身紫白衣裙,将最后一根玉簪插入发中后,看向铜镜检查是否妥当。
妆容淡雅,发饰别致,一切都合宜,只是铜镜里突然多出个人影。
“音音”纪铎穿着里衣眼神迷瞪,张臂走近欲抱她:“你起得好早。”
他显然刚醒,才从床上下来。
希音立刻站起,躲开他:“纪铎,你先去洗脸穿衣。”
“为什么?”纪铎见她一直躲,大步靠近她,皱着眉。
希音被他逼到墙角,只好站住,抬头看着比她高一个多头的他:“我有正事要和你说,你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嗯,我很快回来。”纪铎点了点头,乖乖去洗脸了。
希音略舒一口气,她才刚梳妆穿戴好,不想被那个冒失鬼弄乱了。
一刻后
纪铎衣冠整齐、满面笑意地走进来:“音音,我来了。”
他径直走到希音身边便要吻她,希音连忙用手臂挡住:“纪铎,别胡闹!听我说正事。”
纪铎握住希音按在他胸前的手,眉毛一挑:“那你说吧。”
希音欲抽回手不能,目光冷肃一瞬:“纪铎,我要以你随从的身份进入议政处,协助你处理公文奏章。”
“什么?!”纪铎怔了一会儿,随即眉头越锁越深:“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要…干涉政事。”
“说话别这么难听。”希音直视他:“何为干涉?干不应该涉及之事,是为干涉。朝廷政事我不能碰、不应该碰吗?”
“能吗?应该吗?”纪铎头顶仿佛有个大大的问话,表情就差问她,她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希音不想与他掰扯这个思想分歧,达到自己目的最重要。
她低下头状似叹口气:“原本以为我夫君是御前重臣,带个随从这种小事,肯定没什么难度,没想到…”
“音音,你不用拿话激我。”纪铎握住她双肩,眸色凝沉:“你到底为什么想进入议政处?”
希音望着他眼睛:“我好奇,不可以吗?况且,我当你的随从,我们可以一整天都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这话似乎打动了纪铎,他低头深思。
希音见此情景,伸臂环抱住他腰,声音放柔:“纪大人,你意下如何?”
纪铎心跳蓦然加快:“好,就依音音所言,我明日去请示皇上。”
说完,纪铎俯身吻住她唇,希音想推开他,却被他握住手腕。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纪铎横抱起她,走向床。
希音终于得空说话:“纪铎,放我下来,我现在不想行房。”
“可是我想”纪铎将她放到床上,伸手去解她腰带。
希音见状怒从心起,抬手扇了纪铎一巴掌,语气冷厉:“我说,我不想。”
纪铎摸着被打红的左脸,眼神暗沉,语气却带了点委屈:“希音,你昨晚可不是这样,今天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呢?再说,你请求我办事,总得给点报酬吧。”
希音冷面冷言:“你陷害祖父,迫我嫁你,我没找你报仇已经是报酬了。”
纪铎眸色幽深片刻,忽而邪魅一笑,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到床上:“希音,要是我反悔呢?要是…”
纪铎压在她身上,附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我现在非得行那事呢?你能怎么办?”
希音神色镇定,并不慌张,她看向纪铎:
“之前,我的确是在请求你,
但从现在、从你意欲强迫我开始,变了,
我是在要求你,
纪铎,如果你不答应,你走不出纪府的大门。”
“你说什…么?”纪铎正疑惑,猛然发觉头晕目眩得厉害,连带身形也晃了一下,他勉力支撑:“希音,你给我下迷药?”
希音容色沉着:“是,也不是。”
他以为有几分蛮力,便能为所欲为了?天真!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其长必有其短。
在大自然里生存下来的,哪一个好相与?
即使娇小纯洁如铃兰,也不是随意可欺辱的,为了保护自己,它会生成特殊物质。
对那些想伤害它的生物来说,就是毒。
她身上无色无味的迷药,正是由铃兰、扶馨、雾葵调配而成。
是幼年时为治疗她莫名的心悸和失眠,阿娘找神医开的方子,以镇定安神。
它的名字就叫安神香,并且她有办法控制安神香散发的浓度。
纪铎渐渐抵抗不住安神香,摇摇晃晃倒在她身上:“希音你…怪不得…昨晚我困得那么早…”
希音等他彻底晕过去,用力把他从她身上推开。
她悠缓走到铜镜面前,还好,衣着发型仅稍微有些凌乱。
她的仪容不能有任何差错。
希音仔细整理妥善后,才打开房门,呼唤她的侍女兼护卫,也是她视为妹妹的夜珑:“阿珑”
夜珑利落一跃,从屋顶潇洒跳了下来:“小姐”
她穿一身黑色长袍,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星辰组合成的各类图案。
如浩渺之星河,现宇宙之密律。
夜星璀璨,行转玲珑。
希音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阿珑,你怎么跑房顶上去了?”
夜珑长相素秀,气质峻冷,比她小两岁,但个子已经比她还高了,显得英气逼人。
八岁进府时因力气颇大,阿娘便给阿珑请了师傅教她武艺,于是她成为了自己的贴身护卫。
夜珑唇角微扬即敛,笑意几不可察:“没事干,望风。”
希音为她理一理被风吹乱的额发:“纪府很安全,不用望风,你可以随意玩。”
自己身上有安神香,阿珑又是寡言的性子,所以阿珑一般守在隔壁房间。
夜珑头微低:“嗯,小姐找我来什么事?”
希音想起纪铎,她把夜珑拉到屋内床边:“阿珑,把他给我扔书房去。”
“好”夜珑一把拉过纪铎,扛到身上,大步朝外走去。
见阿珑出了房间,希音蓦地又想起什么,她立马叫住她:“阿珑,到书房后不要扔,随便找个地方放下他,然后把门关好回来。”
阿珑是个直性子,她说‘扔’,阿珑铁定真扔。
“好”夜珑脚步停顿片刻,之后继续往前。
傍晚时分
希音正在桌前翻话本子,这时屋门被大力踹开,纪铎怒眉恶目冲进来:“希音,你竟敢对我下药?”
他大步走到桌前,狠狠拍了下桌子。
“嘭”一声,话本子都震得飞起,希音神色未变,她轻轻抬头,声音温雅:“纪大人明天还得进宫吧。”
若不想刚醒又被迷晕,最好不要胡闹,希音静静看着他。
纪铎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抿着唇,拳头紧握,一副火气无处撒的样子。
此时,屋外管家声音响起:“夫人,您叫的晚膳好了。”
“送进来吧。”希音站起,把挡住桌前的纪铎拉到椅子前坐下。
纪铎被她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他皱眉看着希音。
等菜上好,管家退下,希音把筷子递给他:“为你准备的,快吃吧。”
纪铎没有接:“希音,你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希音容色淡淡:“你不饿?那我吃。”
她举起筷子便要夹菜。
纪铎见状立刻夺过,拿起碗狼吞虎咽吃起来。
希音继续看她的话本子,看了一会儿,对纪铎吃东西的粗鲁动作不耐已久,还被他夹的菜弄脏了衣服:“纪铎!”
听到叫他,纪铎一脸无辜转过头:“啊?”
希音张了张口,犹豫再三,最后说:“我去歇息了。”
她有预感,与他争论这事,只会让她更加生气。
但污渍绝对不能忍,希音离开桌前,立刻去清洗衣服。
一顿饭吃完,五菜一汤见底,纪铎心情好很多,他让人把碗盘撤下去,走到床边希音面前。
希音已解下钗环,躺在床上,准备就寝。
今天她需处理下人安排、府内钱账、庭院打扫、及各种杂事,有些累了。
幸好纪铎与纪衡分开住,不用见他的长辈,自己父母也随祖父回老家了,无需费心。
是她提议祖父和父母尽快回老家。
祖父已辞官,赫都形势波谲云诡,实乃是非之地,婚礼又是人情往来之盛机,为免皇帝猜疑多心,还是尽快离开好。
纪铎坐到床边,眼神逐渐晦暗难明:“音音,我今天开玩笑的,没想真用强。你把迷药拿走好不好?”
纪铎伸手去握她的手。
希音躲开,往里侧挪了挪,转身背对他:“不要打扰我睡觉,否则,后果你知道。”
她哪会相信纪铎的鬼话?他当时的表情和动作可不像开玩笑。
听身后动静,纪铎似乎躺到了空出来的床外侧,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算他识时务。
不管他了,希音闭上眼睛,进入沉眠。
第二天一早
一种窒息憋闷的感觉令她醒来,刚睁眼,看到纪铎近在咫尺的脸,吓一跳。
他在吻她。
希音一气之下想推开,纪铎却先一步放开她:“音音,别迷晕我,我马上要进宫给你办事。”
说完,不待她反应,纪铎大步离开。
是看准这个时间,她不能拿他怎么办吧。
希音手撑在床边,看着纪铎离去的方向,心里暗说:“纪铎,你最好别回来。”
大早上被他气个半死,希音一整天心情都很糟糕,直到下午出去采买东西才好点。
她准备把府里装饰成她喜欢的样子,之前的要么颜色太杂,要么太空,看着难受。
希音回到府内,让人把一幅水墨画挂在正堂的墙上,又往两边加了青瓷花瓶,里面插着新鲜明媚的各色花卉。
希音环顾四周,检查着哪里还不妥,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渐近,伴随着纪铎和一个人的交谈声。
“小铎,成亲后做事稳重一点,多考虑家中。”
“知道了,黎叔。”
“你要听进去,别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哪有?”
希音回头,看到纪铎身边有个穿金色铠甲的中年男子。
他长相俊正,年纪约三十多。
纪铎跟在他身边,落后半步。
希音大概猜到了他身份。
两人行至正堂,纪铎走到她身边,为她介绍:
“音音,这位是禁军的黎统领。”
“见过黎统领。”希音向那位中年男子行礼。
原来他就是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