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摸向肚子,急迫地确认:“大夫,你刚刚说什么?”
“恭喜夫人,有喜啦。”大夫摸着白胡须:“不过脉象不太稳,近三个月需多休息,注意饮食,还有…”
大夫转头看向纪修:“不宜同房。”
纪修放下诊金:“谢过大夫,在下谨记。”
直至纪修抱她回到马车里,她仍然不敢相信。
她真的怀孕了?
这时,纪修将手放到她小腹上,似要探查肚内的新生命。
楚楚抬头看向纪修,他的眼里看不出是喜是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猛然一个激灵,连忙抱住他,柔声说:“公子,这是你的孩子,我们共同的骨血。”
“我们的孩子?”纪修眼神变得空茫,久久维持着一个姿势。
楚楚见他应不会做什么,心渐渐放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怀孕,但这个孩子得之不易,绝对不能有事。
回到院里,纪修将她放到床上,看上去有些失落:“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金铃。”
说完转身准备离去,楚楚连忙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问他:“公子,你会期待它的到来吗?”
纪修并没有回头看她,他保持要离开的姿势,盯着床外的地面,声音低缓脆弱:“你放心,我不会对它做什么。”
说完,他拂开她的手,走出房间,只是身体像被抽干了力气,脚步虚浮。
听到纪修的保证,楚楚彻底安心。
她轻摸着腹部,一股暖意充盈她的全身,感谢这个小生命,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之后的四个月,纪修每隔十日来一次,他没有碰她,而是教她写字。
写他的名字,纪修。
和她自己的名字,楚楚。
纪修很严厉,一旦她写错了,就要重写,每天都得练满一张,他会检查。
还好只有四个字,很快她就记熟了。
不过即便学会了,但每天写满一张纸的任务还是不能停。
她问为什么,纪修回:“一日不写,很快就忘了。”
所以,她每天早晨会写很多的‘纪修’,和很多的‘楚楚’。
现在是六月初,院里的茉莉花再度盛开。
楚楚闭眼躺在院内摇椅上,享受着上午温煦的阳光,惬意慵懒,快要睡着。
忽然,轻微摇晃的椅子停下,柔软的什么触碰到她的唇。
她立时一惊,想要起来。
“别动,是我。”纪修的声音响在近处,他按住她肩膀,不让她乱动。
“公子…”楚楚话未完,便被纪修的吻封了回去。
吻炙烈绵长,宛如身处沸腾而出、水汽弥漫的热泉,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纪修右手握住她后脑,吻了许久,左手扯开她夏日轻薄的衣领。
楚楚心提了起来。纪修不会要行那事吧?
虽说现在胎儿已稳,但会不会有危险?
她一边用手护住微隆的肚子,另一边去推他:“公子,求求你了,不要。”
纪修没有理会,捏住她的手腕,继续吻着。
还好他只是吻,没有进一步动作。
饶是这样,不过一会,加上天热,她就感觉全身冒汗,衣服湿黏在身上。
纪修额头也布满细密的汗珠,他停了下来,将她从椅子上抱起,走向屋内。
他把她放在床上,摸着她脸颊:“楚楚,我忍了太久了,我尽量轻一点,你难受了就喊我停下。”
楚楚胡乱应下,纪修刚才的吻,让她体内烧起一团火,头脑也有点烧糊涂了。
况且即使她反对,也没有什么用。
纪修脱掉衣袍上了床,小心避开她肚子,动作轻柔……
又过了四个多月,正值深秋十月中旬。
楚楚正在分娩,体内的疼痛,像利剑爆裂成无数碎片,扎入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想立刻死去。
“用力,马上就出来了,再加把劲。”产婆在一旁喊着。
“啊~!”她手攥紧被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她感到无力、绝望和后悔。
纵使纪修早就备好产婆,随时待命。
纵使临盆前一切正常,没什么要担心的。
纵使生下孩子,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在这一刻,她很难过。
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惧,让她怀疑一切。
值得吗?新生命掠夺母亲的血肉,去滋养自己,伤害母亲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
纪修对她所有的好,是否都是因为,她可以为他生孩子?
没有人真正在乎她,她的价值仅限于性服务和生育工具。
这时产婆高呼:“出来了,恭喜夫人,是个男孩!”
同一时间,窗外乌云蔽日,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顷刻间就下来了,屋内也暗了许多。
楚楚全身虚脱钝痛,并不觉得欢喜。
她被当成培养胎儿的容器,这是喜?
她受到这么多的疼痛,这是喜?
这是别人的喜,不是她的喜。
大部分人都有意忽略了这点,并将母亲的牺牲和付出当成好运喜事,堂而皇之地压榨母亲。
造成伤害,要付出代价赔偿对方。
把它扭曲成喜事,对方还得感恩戴德呢。
楚楚心力交瘁,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纪修拉着她的手,神色舒悦:“楚楚,要看看我们的儿子吗?长得一半像你一半像我,我给他取名叫铎,阿铎。”
她摇了摇头,直视着纪修:“公子,什么时候放我走?”
纪修眼神蓦然暗下来:“想不到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连孩子也不肯看一眼?”
她拽住纪修的衣袖,泪眼朦胧:“你说生了孩子,就放了我。什么时候,能让我走?”
他如果不守承诺,她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纪修凝视着她,眼里幽深难明,片刻之后,他伸手抚摸她脸颊:“你现在这么虚弱,怎么赶路?一个月后,等你身体养好了,我送你离开。”
“好,就一个月。公子,你不可以反悔。”楚楚揪紧纪修的衣服。
“相信我,现在安心休息吧。”纪修俯下身吻住她眼尾的红痣。
等纪修离开,金铃进来给她喂了一碗鸡汤,随后她又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