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鸦顿时慌了。
他听见电话里的尖叫,一瞬间联想到了很多。
是李紫玉出现意外,被汽车撞到了吗?
他周围的声音很杂乱,是不是人们在奔跑?是不是发生什么灾祸,大家都急着想要逃命??
所以现场失去秩序,李紫玉才会被车撞到?!
他受伤了??严不严重?!有没有危险??!!
双鸦浑身焦躁得开始烧灼:
要立刻找救护车,可我先得问出他的位置?!
双鸦贴近手机,声音颤颤地轻声道:
“李紫玉,你,你听我说,没事吧,你还好吗,能坚持住——……”
对方一片静默。
忽然,传来很平淡的一句应答:
“嗯。还好。”
“刚才不是我叫的。”
“是旁边路人。受了点惊吓,被家人拽开了。”
“什、什么……
“不是你啊……”
双鸦喘着气,恐惧之中又遭遇这么大转折,如堕雾中,一整个的晕头转向。
“路人?受到惊吓?……
“你在哪里,有危险吗?
“……”
“没有危险。”
“嗯,我在哪里呢。”
李紫玉重复着,让人莫名有些紧张。
他忽然一笑:
“是在,
“恐怖密室哦。”
“啊?”
双鸦一愣。张了张嘴,半晌才接着讲:
“你是说,密室逃生?还是游乐园里的鬼屋?……”
“又是为了网站搜集素材?”
李紫玉顿了顿,轻声说:“这次不是。”
听筒的背景音里,喧嚣的叫喊声消失,变成寻常的车水马龙和喇叭滴滴声。似乎他已离开先前的地方,独自来到室外的街巷间。
“你昨天说,保送考试结束了,想约电话。”
李紫玉转移了话题。
“要和我说什么?”
“嗯,就是考场的一些感想……你现在真的有心情听?”
尽管很怀疑李紫玉的状况,并且对“恐怖屋”的说法隐隐觉得不安,但双鸦敏感地听出他不想多说,于是咽了咽喉咙,假装不在意地接下去:
“就,考试遇到一些奇特的事,我嗯……应该发挥还好吧……”
原本有很多可讲的,可这么一打岔,恍恍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双鸦勉强想出来一个:“对,考试里出现了几道原题……”又觉得这么说太俗气,连忙补充:
“——也不是闭着眼睛就能得分的那种,只是,文字场景很相似,觉得亲切,答起题来好像在叙旧一样。”
说到这里,他心头又涌起了一阵温暖。
“有一道翻译题,文本很深奥,说一位小说家的写作方式很特别,会在叙事中插入很多器物演化的描写。这段文字,我原本会看得很头疼。
“可是最近的一次翻译活动里,我认识了一位作家,风格几乎和她一样。
“所以,我看懂了题目在说什么。也能够,翻译出来。”
双鸦吸了口气。仿佛要花费心神,才能传达那种奇遇一般的体会。
李紫玉轻声问道:
“是吗?
“你说的‘场景’和‘亲切’,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
他似乎在静静理解双鸦的思绪。
这回应让人心头一动。双鸦垂下眼睫,说道:
“嗯。……我参加活动,是想让自己的简历丰富一点。或者能在观众面前口译,当作冲刺训练,打通翻译的任督二脉之类……”
他自嘲地挑了挑嘴角。逐渐放松下来,说话也开起了玩笑:
“但是没有。除了学校的座谈会——而且那次还翻译得不好——最近的活动都算不上太正规。
“组织很混乱。让我有些烦躁,也不觉得能力提高了什么。
“也没有积累太多单词,或者得到什么灵感。
“我已经放弃了。就当浪费时间。
“可是,我在活动中无意学到的一点知识,和词汇无关,和翻译能力无关,只是一个奇怪作家的奇怪风格,却在考题中帮了我这么多。”
双鸦一笑。只觉得这经历很迂回,又有些冥冥注定。
“就好像是,有人出门寻求宝藏。没有找到,只在半路捡到一把不起眼的钥匙。他把钥匙带回家,却发现,可以打开身边的一只宝箱……——
“……好吧,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可能觉得要像你一样,去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收集素材……”
李紫玉忍俊不禁:
“是吗。”
他轻声说:
“我喜欢你的故事。
“不过,很辛苦吗?活动让你很烦躁?”
“也不至于……”
双鸦想到,李紫玉为了工作,有时半夜还在开会或者看文件。自己真的没脸抱怨什么。
“倒不是辛苦……只是遇到一些事,让人心里不爽。
“你知道,有的人,做翻译是怎么乱来的吗。”
他一下子想到王先生,顿时心头腾起一股愤懑:
“我在考试前,参加了几场读书会。会场上请到的译员,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
“他会篡改观众或者嘉宾的发言。”
双鸦声音都微微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