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一刻,完全不得要领,我问:“今儿午饭,绮礼都招待你主子什么了?”
“回爷的话,是鳜鱼,清蒸鳜鱼!”
又是鱼!
看来绮罗不是一般喜欢吃鱼啊!
“午饭后主子午睡,绮三爷去书房画画。主子午睡起来后想起昨儿说要画画的事,让春花姐姐铺纸。”
“什么叫你主子想起来了?”我听不明白。昨儿绮罗自告奋勇跟绮礼说要画第五美人,今儿还得想?
“爷明鉴,早起主子画过鞋样后就一直帮春柳姑娘做鞋,还是绮三爷家来后问主子怎么没画画,干什么做鞋?主子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茬,只问绮三爷带了什么吃的给她?”
秦锁儿的意思是,绮罗真忘了?
绮罗这什么记性这是?
先不记得爷的荷包就算了,怎么连许给绮礼的画都能忘?
绮罗不是最看重绮礼的吗?
转瞬想起绮礼送绮罗面人的事,我不禁怀疑:绮罗该不是每尝失信于绮礼吧?
是了,春柳就是一个先成例子。
早起春柳一哭,绮罗就忘了早前她嘱咐绮礼替春柳找婆家的话,自责不算,还怪绮礼冷落春柳,完全不可理喻!
比起绮礼的冤枉,我想绮罗日常贪玩,忘了替我做荷包也不算什么。绮罗天生就这么个拖延健忘脾气,并不是针对我!
“春花姐姐提醒主子说颜料画笔都留在京,没带来,只有纸没法画。春柳姑娘说绮三爷书房里有颜料画笔。主子一听就说她去绮三爷书房里找,就跑绮三爷书房去了!”
我听得头疼。绮罗这个说跑就跑的脾性,也不怕绮礼书房有外客?这撞上了得多尴尬。我想我还是不能开绮罗去我书房的头,没得又生是非!
“主子看到绮三爷画扇,就拿起来瞧,又问绮三爷是谁的扇子?”
绮礼一画千金,我也挺好奇谁这么豪,请绮礼画扇?
“绮三爷回主子说是常熟蒋廷锡。”
蒋廷锡?我想了想,没听说过。想来不外是当地的土财主。
常熟县隶属苏州府,有许多的染坊和织布坊,特别富裕,有钱人尤其的多。
“主子把玩扇子说这四把扇子已很出彩,绮三爷何必画蛇添足,添什么美人?”
我直觉自己想岔了,赶紧细问:“这蒋廷锡是谁?”
“爷明鉴,绮三爷告诉主子说蒋廷锡出身官宦,因无心功名,至今还是白衣。曹寅素喜他的画,倾心与他结交,所以赶乘皇上南巡,就想将他引见给皇上。引见需要敲门砖。曹寅就生出使绮三爷与蒋廷锡合画几幅扇子的主意。”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又问:“绮礼画美人,这个蒋廷锡画的什么?”
“回爷的话,是牡丹、荷花、金桂和红梅。主子评论说这四样花卉,但凡能画好一样便已是一等一的名家。她瞧这四把扇子,敷色用墨,自然洽和,如出一幅。”
美人图,历来都少不了花鸟点缀。
绮礼成名已久,不止会画美人,花鸟虫鱼啥的也都来得。
绮礼既然受了曹寅请托,说不得成人之美,笔下留情,凸显蒋亭锡。这原是人之常情。没想绮罗耿直,完全不体绮礼苦衷,一句“画蛇添足”不仅颠倒主次,更是批评绮礼美人技法尚不足以给不出名的蒋廷锡花草作配。
绮罗这张口,我哭笑不得,一点都不过脑。难为绮礼好脾性,好雅量,这都不翻脸,还给绮罗好言解释。
不过能让绮罗这么推崇,我想这个蒋廷锡的花草可能真心不错。
“戴铎!”我叫管家:“悄悄打听一下这个常熟蒋廷锡,再有他的画,拣好的,收几张来。”
爷瞧瞧怎么个好法?
……
“主子问绮三爷画画得好,便就要去做官?批评曹寅多事。”
绮礼就在眼前画画,绮罗还这样问,我听得直摇头:又不过脑!
再说做官有什么不好?
“士农工商”,“士”为四民之首,有免劳役、免赋税、穿绸缎——对了,绮罗不是最爱穿绸缎、盖丝被吗?
绮罗大概从未想过她能穿绸衣,能盖丝被,都是沾了她阿玛明尚的光,拥有镶黄旗秀女身份。
一般汉人,卖再多画,赚再多银子,但没得一个“士”民身份,也只能穿布。敢越制,就有人敢检举,拉衙门打板子!
这个蒋亭锡就是现成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