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买定离手”。众目睽睽之下,春花既是下了注,自然是要等一个结果——一百两银子而已,我不能让普通人以为我贝勒府输不起,更不能让知情人误会我纵容绮罗跟科尔沁交恶。
当下我最合适的态度就是不以为意,撒手不管。毕竟吉日格朗确实是当下草原公认的摔跤王,春花赢的机会微乎其微。
望望头顶的日头,我告诉绮罗:“出来这么久,过那边歇一刻,就该午饭了。”
背手往外走,春花扶着绮罗叫太监:“秦锁儿,你留这儿,替我看着银子!等我伺候了主子的午饭就来替你!”
秦锁儿不抬头地答应:“嗻!”
……
高福在树荫下跟蒙古人一样就地铺一张红毡,摆上小方桌,我席地而坐。
绮罗在我下首坐下,没似中秋晚宴一般主动靠近我,依偎我,我有些不得劲。
绮罗这个白眼狼,过河拆桥地没一点犹豫。
秦栓儿端了手把肉的盘子过来。绮罗伸手去接,手肘随即一沉,秦栓儿赶紧告诉:“主子,盘子沉,您让奴才伺候。”
绮罗讪讪地收了手。春花送来碗筷,绮罗接过摆到我面前。
盘子上放了一把刀。绮罗看着刀犹豫是否该递给我,还是替我切。我拔出自己的腰刀。
蒙古人的手把肉,跟我们满人的白肉一样都是边切边吃。
绮罗家常闷在自己院子里从不参与府邸,还有宫里的祭祀。我就没见过绮罗吃白肉,更没见过她的腰刀——可能压根就没有。
我琢磨着绮罗多半跟我一样不喜欢吃白肉。不过这手把肉是草原特色,且今儿不比宫里祭祀,可以沾芝麻盐,倒是味道不差。当着人,绮罗能入乡随俗,吃一块就好,我就不用她伺候了!
出乎意料,绮罗学我的样拿了一块羊排,一刀刮下羊排上的肉,切成大块,沾了盐后送到嘴里,爽快咀嚼,速度比我还快。
我一个汉子无可能在吃肉上面被妇人压一头,我加紧咀嚼……
不得不说跟绮罗一块吃饭很畅快。除了当下坐得有点远,全程各吃各的,绮罗一回都没让过我。
绮罗这个白眼狼,我恨得咬牙:对爷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个毛病爷必是得替她给改了。
草原特色除了手把肉还有奶茶。绮罗替我斟了一碗蒙古奶茶,给自己只斟了个碗底,喝一口就放下了。
我想起绮罗心悸,常年吃药,不能喝茶,心里默然。即便绮罗想忘记,她的心悸也会时刻提醒她我曾毒杀她的故事。
……
春花挂念她的银子,丢下奶茶碗来拉绮罗的衣袖:“主子。”
绮罗眼瞟着我,无声地冲春花点了点头,春花就匆匆奔赌盘去了。
我看一眼高福,示意他跟上去。
随手拍出一百两的落单美貌妇人,就是草原上最肥的羊。春花再是可恶,我也不能叫她为人搁我眼皮下给掳走了。
我丢不起这个人。
绮罗瞟见我的眼色,殷勤地将她的纨扇转向了我,为我扇凉:“贝勒爷,现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奴婢替您打扇,您歇会子。”
人却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气笑:绮罗对爷真的是按需讨好,用完就扔。小人我见得多了,但似绮罗这么快变脸的,真没见过。
气归气,我如绮罗所愿的坐着没动。我跟老十完全两类人,我压根不喜欢摔跤,更不喜欢绮罗的杏眼盯着野男人的肥膘肉瞧——我没有,也无可能有。
最后就是春花下的注,几乎输定了,我不想再听早晌那样的嘲讽,而万一赢了,我就更不应该表现关心,露面了。
随着比赛的进程,摔跤场上的人越聚越多,欢呼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甚至于连诺敏都骑着大宛马,领着她的诸多护卫撒着欢地跑来了。
我身边的绮罗老僧入定一般地摇着手里纨扇,神飞天外。
明明拥着世间最绝色形容,最富裕才识的美妾,偏却无言枯坐,我实在很不平气,很想教训绮罗一顿,再问她还敢不敢这样冷着爷了?
随着围观人群不约而同地齐声惊叹,赌盘处传来春花与众不同的丰收喜悦:“庄家,一千七百两,拿来!”
我愣住:春花赌赢了?一百两银子翻成了一千七百两!全场几大千人,以小博大,却是叫春花给搏到了?
春花这个运气,看来春花是有些财运在身上的。
回头,我决定了,拿了春花的八字来瞧瞧。
不过眼下,我问绮罗:“你准备扣她多少月例?”
一个月一两,一百两就是八年四个月,一千七百两一百四十一年六个月,比人寿命都长。
绮罗终于算明白了帐,脸上见了汗,试探道:“回贝勒爷,依奴婢的糊涂想头,留着她只会惹祸,奴婢回去便将她嫁人。”
绮罗想明白了?我要确证:“嫁谁?”
“十三爷原是顶好的,”绮罗小心翼翼地望着我道:“只是她性子如此,实在进不得皇家。奴婢想着三哥在江南,眼前也没个得用的人,不如让她过去伺候。既不算亏待了她,她也离得远了,不招贝勒爷生气。”
敢情过去一年多,绮罗的心思竟是一点没变!还是不服气,不甘心!
“你盘算得不错!” 我冷笑起身,决意必再给绮罗一番教训——爷要绮罗跟早前送马一样跪求着爷将春花与十三弟送去。
“四贝勒吉祥!”
诺敏骑着大宛马拦了我的路。
我点头回礼:“诺敏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