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高福答应去了,我告诉夏花:“栀子原是跟紫薇一般的夏花,说起来栀子的花期比紫薇还长,能打现在一直开到冬,且香味也好,最消暑气。”
“爷说的是,就是这栀子花不好养,”夏花噘起嘴巴,挽住我的胳膊跟我抱怨:“奴婢早前养过几盆,都养死了。”
“确实,”我很认同:“栀子原是南边的花,据说在江南田头屋后,随处可见。京师严寒,即便盆栽,冬日搬进暖房,也难经冬。”
“不过夏花,”我话锋一转:“爷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夏日总喜欢在发间簪两朵栀子花。”
清新自然,较如今的满头朱紫,可爱多了。
夏花包衣出身,天生的小鼻子小眼睛尖下颌,瘦削身材,撑不起花团锦绣,隆重穿戴,就只适合小家碧玉的青衣素簪。
“爷,”夏花脸上透出喜色:“您恩典,奴婢今夏又有栀子花戴了!”
说话间进了屋。抬头看见堂上挂的《真红百日》匾,我不动声色。
自作孽,不可活。奴婢弑主,按律当剐,爷许夏花风风光光多活了四个月,已是优容。夏花还想今夏戴栀子花?
嗯,今儿四月初六,后儿四月初八立夏,就算夏天了。还有三天,夏花能不能得偿所愿,得看她自己了!
炕上落座,夏花接过夏柳送来的新茶,转递给我:“爷,您请喝茶!”
伸手接过茶碗,眼瞅见夏花两把头上沉重的金镶宝紫薇花压鬓,抬手拔下:“夏花,这个压鬓不合时宜,先别戴了。爷送你的那支金镶玉栀子花簪呢?拿出来,戴给爷瞧瞧!”
夏花闻声变色,我疑惑:“怎么了?”
扑通,夏花跪地告饶:“爷恕罪,奴婢,奴婢年前月例不够使,奴婢一时糊涂,将这个金镶玉栀子花簪拿去当当了!”
还敢撒谎?
“哦?”我讶异:“月例不够使?”
“高福,高福!”我叫管家
高福小跑进来:“爷!”
转脸我问夏花:“当票呢?”
我不信夏花能拿得出。
夏花磕头:“爷,请您饶恕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不敢撒谎哄爷,还是不敢再买凶杀人?
夏花说得含糊,我也没必要细问。家丑不可外扬,心照不宣就好。站起身,我吩咐:“高福,告诉福晋,夏花矫言欺主,打二十板子,严加管教。”
夏花一向得我抬举,人前有些体面。为□□言蜚语,诋毁我草菅人命,处置夏花得从犯错失宠一步步来。
……
出房门看到八个小厮抬了两盆花繁叶绿,堪比人高的栀子花进院。
见到我,小厮们闪到一边,让出路来。我昂首经过,鼻尖嗅到浓郁的花香。
高福,我禁不住冷笑:明知道夏花谋害绮罗,依旧处处恭维,挑了最好的栀子来给夏花——图什么?
好巧不巧的琴雅正使人告诉金婆子、徐婆子爷抬举夏花。
身怀六甲,安心养胎的琴雅忽然生出夏花这步棋其实是高福的功劳吧?
不是高福上月跟春花套话,琴雅何能知道绮罗最讨厌夏花?
……
绮罗院子敞着门,我一步没停。
绮罗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总之去岁端午她被下迷药谋害一事现到夏花这里就完结了。
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
我无可能为绮罗一个人倾覆我整个后院。
何况我跟绮罗还有“麦门冬,青仁心”一段。
但凡这个结能解,自然百结全消,不然,也不过就是维持现状。
…
早起上朝。早朝后,皇阿玛留太子和我们这群儿子乾清宫说话,提及南巡,皇阿玛忽然点我的名:“老四,你那个会磨墨的媳妇儿病好了吧?”
“好了!”我赶紧答应,心里则飞快盘算:平白无故的,皇阿玛怎么会现在问起绮罗?
是皇阿玛的心血来潮,还是有人跟皇阿玛有意提的?
有人的话,会是谁?
按说同去的宜妃、绮霞、老八、老九都不应该啊。
再就是母妃偏心十四弟和舒舒觉罗,也无可能。
所以,还能有谁?
我看胤祥,胤祥冲我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南巡你带她了吧?没有,就把她加上。江南文风昌盛,无数名人碑贴,你带她去见识见识。”
“喳!”
皇阿玛恩典,我必须得领。
眼光扫到老八的皱眉,我心里一动:果不是老八。
所以真只是皇阿玛的临时起意?
皇阿玛至今就见过绮罗两面,能对绮罗有印象,自然是因为除夕乾清宫家宴——绮罗磨的墨,还有那个福字。
看来,我有必要加紧练字了。
南巡怀柔,皇阿玛少不了给地方官绅赏联赐匾。绮罗一个庶福晋,字再好,皇阿玛也无可能拿她的字赏人。如此皇阿玛若是使绮罗磨墨的话,最可能被点名写字的人就是我。
到时当着一众江南才子,还有绮礼,爷可不能丢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