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这符纸所得信息极为有限,每天浪费一张,眼见着符纸越来越少,未免可惜。
可若真叫他拿传音符来回男主,张俊人也不想干。不是说不敢,只是眼下两人关系奇怪,处境尴尬,考虑到后面还要当拼个你死我活的人生宿敌,现在再因此横生枝节,实无必要。
这符纸很快被掐断又烧掉。
这厢房他进来时便仔细察看了一番,又设了禁制,在厢房中呆了足有两个时辰,也未见到什么幺蛾子发生。便叫他放下心来,填饱肚子,宽衣洗漱,等出门时便到晡时,天色将晚未晚。
这回他扮成个头戴黑色襦巾、穿白襕衫的穷书生,拢着大袖,佝偻着身子,缓步走在人群之中,倒不惹眼。
他似是漫无目的,只随大流挪动。
莲勺城内靠东面有个光武庙,香火旺盛。庙后面有个偌大的集市,张俊人一路走马观花似的看,一不小心便走到此处。冬日天色黑得早,此刻夹街两旁被各种商铺摊子摆得满满当当,灯笼陆续亮起来,只见得人头攒动,吆喝声与笑声不断。
人们皆是结伴而行。
或是一家数口,或是年轻男女,小孩喜欢热闹,总是嬉笑着跑在最前头。
他脚步停了停,没来由地想起在那荒山草市之中,与令狐荀并肩而行的场景。
不过这里既没有小河与桥,也没有什么钟响兆福。
有人突然自身后轻撞了下他的胳膊肘。
张俊人回眸,却见一群穿锦衣的年轻女孩们,明眸皓齿,互相揽着,旁边几位捂着帕子迟迟在笑。
唯他身边这位着红裳的,满面飞霞,对他低低道:“公子,对不住,这里道窄光暗,我那几位姐妹生性顽劣,同我玩笑,不小心冲撞了你。”
“不妨事。”他说完转身欲走,却见不远处一人倏然抬头,正逆着人流往这边走来,身姿高大清雅,宛若鹤立鸡群。
他立刻回身,同那女子笑了笑:“请你吃个流曲琼锅糖可好?”
他早间才听酒楼里小二提了嘴,此刻语气亲昵熟稔,又与那女子挨得极近,两人自在那糖摊钱挑挑拣拣,与身后之人擦肩而过。
那女子脸上红晕更甚:“原该是我请你吃,赔罪才是。”
旁边几位女子大着胆子搭腔,笑道:“我们也要吃!姊姊不可偏心!”
见那疑似令狐荀的人走远,张俊人松了口气,对她们道:“没关系,我付钱,诸位姑娘想吃什么随便挑。”
说着问询摊主价钱,掂量着放下一些便欲走,红衣女子却将他喊住:“无功不受禄,公子不要随意破费了,要不便也得由我们姐妹几个请回来。”
张俊人奇道:“你不怕我是坏人?”
那几名女子互看一眼,扑哧一声又纷纷笑出来。红衣女子道:“甚么坏人好人?平日也就罢了,这几日莲勺城中保卫森严,到处都是方士仙修,怕什么?”
另一位年幼些的女子也帮腔:“说句不客气的,公子你这副模样,病怏怏的,身子骨看着还不如我们姐妹结实,看着都要迎风倒。难怪常言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哎,谁叫我杨姊姊就好这一口的病美人呢?”
红衣女子羞道:“莫要胡说!只是看着公子背影有几分眼熟罢了。”
女子们嘻嘻哈哈笑开来。
张俊人也跟着笑,觉得有趣,客客气气作了一揖:“既如此,在下倒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诸位姑娘帮忙。”
女子们带着他在一处首饰摊前停下。
那姓杨的红衣女子虽然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却道:“贝壳坠子在这里确实不多见,毕竟西北不同于沿海。这玩意儿瞧着就是个稀奇,独特有余,精美不足。公子确定要送人此等物件?”
见张俊人坚持,众女还是帮他挑拣一通。
不多时,他手上便多了一条细细长长,以天然无瑕的南洋白蝶贝制成的坠子。络子配的是石青色玉线,与那浑然天成的心形白蝶贝相衬,恍若雨过天晴,色泽温柔,雅致非常。
张俊人甚是满意,至少让他动手,是做不出来的。
女子们看着好看,也纷纷给自己挑选起来。
杨姑娘又道:“送贝壳就是图个新鲜,若真要计较起来,送心仪之人还是送玉合适些。”
“哦?此话怎讲?”
“玉有五德,送给心上人,有纯洁无瑕、矢志不渝之意。况且,”昏黄灯火映在她脸上,暖意融融,她笑吟吟道,“公子看来对这里并不熟悉,莲勺有上好的蓝田玉,错过岂不可惜?”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1]
张俊人心头微微一动,点头道:“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