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大人完全没听懂,扭头去望洛九。可惜,洛大人虽然会说四门外语,对眼前这人的语言却闻所未闻,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语言不通难不倒沟通能力爆表的范闲。他小心翼翼地把洛九放在地上,不让他的脚沾到泥水,然后和那大汉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不多时,就鸡同鸭讲地和人家聊得热火朝天。范闲指了指自己:“范闲!”,又伸手指了指洛九,向对方介绍。
男人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摸了摸洛九的脑袋,指了指他的脸,又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似乎是在夸他长得好看。指了指自己:“木木!”然后他指了指范闲,问洛九:“普吉尔?”
洛九完全没懂。他长相如幼童,声音却还是青年,只好装作自己是个哑巴。不能出声回答,便露出一个笑容,表示友好。
这笑容真的有如天上的太阳,让对面的男人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怜爱。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长茄子形状的皮囊,打开盖子,递到洛九身前,想要喂他,吓得洛大人连忙双手接住水袋,表示自己会喝,拒绝投喂。
那水囊里的液体带着苦意和腥味,很难喝,但是确实是水。洛九浅浅抿了两口,用手势询问能不能给范闲也喝两口,得到首肯后,才把水囊递到好友手中。那大汉见状,又笑了两声,等范闲喝完,他把水囊收进怀中,然后一把将洛九扛在了肩上,示意范闲跟上自己。
一股数月未洗澡的浓郁体味钻进洛九的鼻子,熏得他忍不住侧过头,皱起了眉。范闲注意到好友的小动作,知道他犯了洁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想接过他。
可是洛大人拒绝了范闲的手,甚至还往反方向缩了缩。
沙漠地形本就难走,走一步,陷一寸,体能消耗几乎是平原的三倍。范闲一整天滴水未进,失血过多,又抱着洛九走了那么久,早就精疲力竭,只是在凭一口气硬撑。
洛九怎会看不出好友的疲惫。他安慰似的冲范闲笑了笑,表示自己能忍,然后转过身乖巧地趴在木木大汉身上,强迫自己习惯对方的味道。
他是爱洁,受不得脏,受不得臭,但更受不得变成好友的累赘。
天色很快黑沉下来,白天晒得暖融融的沙地很快失温,变得又冷又硬。狂风卷起砂砾,吹得两人飘逸的衣衫猎猎作响,没有半点保温作用。好在他们很快找到了木木的骆驼,靠着它坐了下来,骆驼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堡垒般挡住了呼啸的寒风。
洛九的长发在风中乱舞,范闲用手一点点帮他梳理整齐,给他编了个麻花辫,又用他外衫上撕下的一截红绸绑紧。木木也靠在骆驼上,看着范闲帮洛九梳头,对范闲大点其头:“普吉尔曩!”
洛九通过肢体语言,猜到木木的意思是夸范闲好,于是笑着点点头。
——安之自然是极好的。
直到第二天,风沙渐止,朝阳初升,他们随木木来到了他家中,见一个小孩飞奔出来,大喊着“普吉尔”,然后被木木高高举起来转了一圈,两人突然同时明白了普吉尔的意思:
“爸爸”
洛九的表情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