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醒来的时候,日光已经没那么晒了。他迷茫地愣了一阵,先尝到了嘴里的铁锈味,下意识地舔了一口含着的腕脉,随即听到耳边有人哼了一声。
“你醒了?”范闲感觉到腕上的痒意,拿开了手。洛九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他看了看似乎变高了好多的好友,和自己变长了好多的袖子,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唉。”他想说什么,最终只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一番,发现这里似乎是一片广袤的沙漠,而他的好友明显失血过多,嘴唇泛白干裂。“我们现在出发,今天一定要找到水源!”
洛九低头,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里衣,但是没有扯动。“你来从这里撕下一条布,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在范闲眼中,好友像小孩装大人似的老气横秋地叹气,一本正经地提建议,但是他根本不想采纳,只想——
“啊!”
小范大人从地上站起,一把将好友抱离了地面。
“放我下来!”洛九虽然模样变小了,声音却还和原来一样清朗。
“不放!”小范大人笑意吟吟。
洛九气得要自己跳下来,可是他人小力弱,推又推不动范闲,腿蹬了两下,被一把环住,动弹不得,只好又开口:“你别胡闹,这里怕是无人区,得尽快找到人烟,至少要找到水源。你放我下来,先包扎好伤口,咱们一起走,不能浪费体力。”
范闲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唾液本就有止血功效,真气流转一圈后,已经基本愈合,不需要包扎了。在这么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处处暗藏危机,他至少有力气,有真气,可是洛九呢,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可爱。
“小孩子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吧,乖一点!”
劝说无效,反抗无力,洛九被范闲牢牢箍在怀中,放弃了挣扎。最后,他泄气地伏在好友怀中,闷闷地说了一句:“往反方向走。”
范闲看了一眼怀中瓷娃娃一样的人,没问为什么,默默转了身。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答案无非是“直觉”。
就这样,从下午一直走到了黄昏。范闲尽量沿着沙脊走,不去翻高耸的沙丘,不去踩背风面松散的沙地。只有在需要手脚并用攀爬时,他才把洛九放在背上,让他双手环住自己的脖子,其他时候都把洛九抱在怀里,还撕下他红衣过长的下摆,给他做了个头巾。
直到日落时分,他们终于远远看到了一片绿洲。
那是一片湖区。迎着夕阳,洛九能看到一片片的草甸,湖水反射的粼粼光芒,和湖边散落着的低着头喝水的马儿。他松了口气。有湖,有马,就有人。
范闲也提振了精神,给洛九拢了拢头巾,加快了脚步。
蒙住头躲避着低洼处大蓬的飞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浸满水的草甸,他们在湖边见到了一个人。那是个黑发黑眼的粗豪大汉,双颊两片高原红,梳着双辫,头上戴着金饰,衣着古朴,看到范闲两人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高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