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学院里教授慨息王嗣,少时了了,大未必佳。
他初听不以为意,后面回味,方知残忍。
年幼时能多吃几碗饭,就会被大人们夸赞。长大了,就算再怎么呕心沥血,没能迎合他人的预期,达到社会认同的高度,就会被投以失望的目光。
烟雨飘渺,寒雨淅淅。亨克尔囫囵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乌糟糟的酒味在他的鼻腔、嘴巴横冲直撞,熏得他满面通红,连冒着无数血丝的眼球都发红。
刺鼻的酒水溅在他的衣袍、头发、伤疤上,他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迈出大门
馆里的伙计见状,要来扶他,他一把推搡开。
亨克尔没好气地嚷嚷着,“怎么,怕我不给钱吗?记在我的账上!跑不了!”
“竟然瞧不起我!”他一记头槌,干倒劝阻的伙计,“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你们一个、两个都瞧不起我!是!我废物、我没用!我是个窝囊废哈哈哈哈哈!”
“治不好不省人事的妻子,害死了生育自己的母亲,嫉妒着有才能的儿子!亨克尔就是个没骨气的废材!”
亨克尔跌跌撞撞地跑进雨幕,任雨水冲洗他自上而下的污垢。
等他晃晃悠悠地回到家,在亭子下等候的幼童忧心忡忡。人小跑着冲到他跟前,递上了干净的衣物。没到他腰高的身材,还踮起脚尖担忧地要给他擦拭雨水。
亨克尔粗暴地抓起孩子的领子,高高举起。
他睁开迷茫的醉眼,“哟,我当是谁呀?”满是恶意的,带着浓郁酒气的污臭言语从他口中吐出。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年仅五岁就夺取了祖母加护,害得父亲失去了妈妈,爷爷失去了妻子的乖孙子,当代剑圣——莱因哈鲁特·范·阿斯特雷亚嘛!”
“害死你奶奶,你很高兴对吧?用血缘的生命换取你无上的光荣,你很得意对吧!”
“哟,听听家家户户是怎么传唱的——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剑圣,前途无量!继承阿斯特雷亚家族的荣光,重铸剑圣世家世代的辉煌!”
“你!莱因哈鲁特你!怎么好意思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让是个人都要捧你的臭脚!剥夺了至亲的性命,捣毁了爷爷的生存意义,击杀了生身父亲的荣耀的你!”
“有什么资格腼着脸站在我的面前?!”
发泄着愤恨的男人,高声吼叫着。他喊得脸红脖子粗,唇部周遭挂满邋里邋遢的胡须,组成了令人厌恶的粗鄙面貌。
“你不感到羞耻吗?你很洋洋得意对吧?在奶奶和白鲸作战途中,占有了剑圣的加护,致使你的亲人血溅当场,为你的荣誉铺路!你怎么还不以死谢罪!”
亨克尔怒吼着,要一胳膊把年幼的稚子抡到墙上。
身后忽地传来极速接近的脚步声,有物体横穿空气的袭击声,破空而至。
亨克尔抬手欲挡,被酒精麻痹的身躯跟不上灵敏的神经反应,长期锻炼沉淀的,应对敌人的条件反射被酒肉的荼毒严重拖了后腿。使得他在重击之下,迫不得已松开了手,整个人载进及腰的水池中。
落入水面的那一瞬间,他在恍若迟到了一百个光年的余光中,看到了仿佛被放慢镜头的一幕。
撑开的伞面绘制着蓬松朝气的蒲公英,紫色绒球被风一吹,飘飘扬扬地越过山丘,传播到了隔着山壁的另一端。
亨克尔是夹着尾巴求生的败犬,苦闷于现状无力,只能在埋怨别人中获得暂时的安乐,终有一日被打入阴暗的沟谷。
他看见被弃置了的伞柄,伞下伸出一双手,稳稳抱住从高处落下的幼儿。
那原以为模糊不堪的回忆,逐渐变得清晰。一个是从低处接触高处掉下的孩子,一个是从高处抱起正在低处的幼童,降落的伞面下露出的人和久远记忆中的人影,缓慢重合。
哦,是她的脸。
“亨克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贯穿心室的问候,隔着吞没口鼻的水流袭来,使本应波澜不惊的内心翻腾出难以言说的懊恼与爱恨。
可那人询问的对象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