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瑧回到小院,脚步虚浮,满头是汗,翡墨奇怪,问她怎么了,她摆手说没什么,自回房休息。
林逢春带任盆儿回来后就一直鼓捣忙活,第二天傍晚,她忽然敲响了小院的门。
谢瑧正在房中临窗画画,见她进来,有些意外。
许久未见,林逢春蹭到她身边,看到纸上勾勒着一个人形,短襦缚裤,身材高瘦,面部空白,嘿然笑道:“是不是在画我?”
谢瑧方回过神,掷笔掩纸:“谁、谁画你了!我练人物而已。”说着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竹篓,“太难画了。”
林逢春故意凑近,在她耳边道:“哦~是吗~你别忘了,欠我一幅画呢~”
“有吗?”她装傻。
林逢春戳了下她的额头:“阿瑧,怎么几日不见你就会赖账了?”
谢瑧揉了揉脑门,扁嘴道:“好啦,我记得——你手劲能不能小些?每次都很痛,我又不是石头……”
竟是娇嗔,叫林逢春颇觉新奇。
“我一定仔细画,认真画……把你画得奇丑无比。”
“那我可不认!”林逢春又耷拉起倒八眉,苦着脸道,“阿瑧,我本就不及你好看,你再往丑了画我,我可无颜见你了。”说着,作掩面欲逃状。
谢瑧噗嗤一笑,拉住她的胳膊:“好了,我逗你呢!不许走。”
二人嬉闹一阵,谢娘子问起来的缘由,林逢春郑重道:“阿瑧,我明天得离开书院一趟,至少七八天才能回来,跟你告个别。”
谢瑧急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三姑明早离开书院,我得送她回去。毕竟,我还是她的‘女儿’嘛,还有,那个萧智献,阴魂不散……”
周醴本可在书院多待几日,但听闻萧世子带大队人马朝书院浩荡而来,她身份敏感,不愿招惹是非,打算在他到之前离开书院,而这正是一个可以瞒天过海运走王媛姿的好机会。林逢春已经和山长夫妇商量好,她会照顾在外的王媛姿——王混有所犹豫,但情形紧迫,谢夫人又极力担保,他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谢瑧先听到“三姑”,又听到“王媛姿”,面色微黯。
林逢春关心问:“阿瑧,怎么了?是不是昨天三姑见你,说了些什么?”
谢瑧平复心情道:“她担心你,劝我想清楚。”
林逢春笑:“她也总劝我……你不用管她。三姑虽是好心,但那是她的想法,未来总在我们自己手里。”
谢瑧眸子亮了亮,道:“你说的是。你不在书院也好,省得见到萧世子晦气。”
林逢春反而愤愤道:“我倒想留着呢!上次真是下手轻了,就该打折他的腿,断了他的根,让他没法作恶!”
谢瑧摇头:“他是皇室,真受这么重的伤,怕是要大兴风波,不得安宁。”
“皇室如何?!”林逢春闪过一抹狠厉,“掳走了筐儿,又纠缠媛姿,他以为他算什么?下流禽兽!”
“筐儿?”谢瑧惊讶,“她真的被萧智献掳走?”
林逢春忘记告诉她这茬,连忙将所知说出,嘱咐道:“阿瑧,萧智献见过你女装,我不在书院,你多小心……筐儿也许会跟他一起来书院,你比我可靠,若见到她,你看着办。”
谢瑧听完,想到那个卖花学字的小娘子,敛容怅然:“她……她真落到萧智献手中……”转而凝重道,“任盆儿怨我导致筐儿失踪,细想……确有道理,我若不叫她来书院,她就不会有此遭遇。上天,总算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林逢春先是惊诧,然后正经地按住她的肩膀:“阿瑧,这件事只有一个人错,那就是混蛋萧智献。若按你这种说法,每个人都有错,你不该让她来书院、山长不该同意、任盆儿不该让她来、她自己也变得有错了……没完没了。若非萧智献,这本身是一件好事,怎么能让无辜者煎熬,作恶者逍遥?”
谢瑧愣了愣,林逢春虽然没有读过许多书,但她能快刀斩乱麻,跳出桎梏,在自己困惑的时候劝解开导。她的语气总是坚定自信,让人愿意相信。
“嗯。”谢娘子展颜。
“还有那个陆序!最近可有骚扰你?”林逢春想到他就没好声气,“真想揍他一顿出火!”
谢瑧当即庆幸将她和陆序隔开,她真像元日的爆竹一点就要炸,转念心累,同在书院,以后岂不是要事事谨慎?却不知能维持多久……
“近期他还算安分。”摒除杂乱的思绪,她重新望向眼前人,握着对方的手腕道,“逢春,莫要冲动,在外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