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后,又下了一场雪,转眼正月初七日。
谢瑧央家中花匠将那枝红梅扦插在自己的屋前,日日悉心看顾,总算慢慢有生长的迹象。她蹲在边上,凝眸痴望着梅花,不知不觉唇角上弯。
很快有僮仆唤她,家里有客人来了。
谢瑧稍微修饰,往正厅去,刚迈进,便听得爽朗男声道:“姑母,您气色这么好,倒比从前年轻几分。”
张庭芸被逗笑,抬眼望见自家女儿过来,连忙招手:“瑧儿,快来,你看谁来了。”
一雍容妇人坐在张庭芸近侧,一颀长男子站在她身前,谢瑧上前福身道:“舅母,表兄。”
妇人见她眼前一亮,连忙拉过她,喜道:“大姑,许久未见,瑧儿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表妹。”男子怔了怔,含笑道,“还记得上次见么?我们一起去泛舟采莲蓬。听闻你病了,现在大好了吗?”
谢瑧外出求学,遇上什么事便以生病的名义婉拒。她想起来,几年前和母亲去舅舅家玩,演之表兄带着自己四处游玩,便点点头。
“瑧儿,演之被朝廷授为著作佐郎,开春就要赴京上任了。你们兄妹许久未见,这次你也带他走走玩玩。”
谢瑧起初未觉有疑,几天后觉得不对劲,虽然舅母和表兄来作客,但要自己整天陪着也太奇怪……而且娘和舅母还常常看着自己和表兄窃笑,不知道笑什么。至于表兄张演之,兴致很高,每天都有十倍的精神拉着自己四处闲逛。
她感到困扰,她更想守着屋前的红梅,或者窝在房中,抽出一卷书一口气读上一天,而不是每天赶鸭子上架一样陪着亲戚。
一日,谢瑧陪张演之专门进了玉石坊,瞧见一支白玉簪,玉质上乘,做工精美,捏在手中把玩良久,不禁拉过谢瑧,在她发上比划。
“表妹,这支玉簪很衬你的肤色。”他说着,作势要玉簪簪上。
谢瑧终于在暧昧的氛围中懂得了什么,连忙后退一步,推拒道:“表兄,你来作客,怎好叫你破费?白玉簪……我有很多了,不需要了。”
张演之脸上浮现一丝失望,随后将白玉簪放回:“那便罢了。”
回去后,翡墨不解道:“娘子,那白玉簪是表公子的一片心意,干嘛不要?”
谢瑧瞪她:“你早就察觉?怎么不告诉我?”
翡墨一笑:“明眼人都瞧得出,表公子对娘子有情意,怎么就娘子不知道?”
谢瑧蹙眉:“我哪里知道?表兄许久没来,我作为主人,略尽地主之谊。”
“娘子,你那么聪明,怎么偏对感情迟钝?”翡墨嘻嘻笑,“表公子知根知底,人才出众,也有了官身,与你十分般配,我看舅夫人怕不是专程来找夫人商量婚事呢。”
谢瑧顿时烦闷,随手拿块糕点塞进她嘴巴:“闭上你的嘴,不许再说。”
她拿人当亲戚兄长,原来很多人不这么想?婚事……她只要想到这个就很讨厌,不过母亲从未提过,她也不去深究。
于是接下来她特意减少和表兄的接触,能躲则躲,结果被张庭芸逮住问:“瑧儿,近日怎么了?演之说你似乎不愿见他,害羞了?”
谢瑧大惊,摆手道:“娘你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大了,不该和表兄太近了。”
房内香烟袅袅,温暖静谧,没有外人,刘畅妃在一旁抿嘴笑,张庭芸坐在榻边,拉着谢瑧的手,笑问:“那你觉得,演之如何?”
“什么如何?表兄不是要上京赴任了吗?等他们走了,我好好睡两天。”
“诶呀,你……”张庭芸轻叹,“演之呢,到了该谈亲事的时候,我瞧着,他很好。”顿了顿,“他是我看着长大的,熟悉性情。这次听说你病了,他特意一同来探望。你舅父舅母很好相处,又都喜欢你。若是亲上加亲,日后不会被亏待。就算有什么冲突,我也好为你做主,定不叫你受委屈。”
刘畅妃道:“小姑,婆母为你考虑得周全——而且我瞧张公子,文质彬彬的,对你温柔,是个不错的人。”
谢瑧甩开母亲的手,霍然起身:“娘!女儿还小,没想过这些事。你答应过我的,是不是又不肯我去书院了?”
“哪有?我只是问问你的意思,书院不过剩下一年,你若觉得演之不错,我就和你舅母说定,让演之等一等,到明后年成亲。”
谢瑧黑下脸:“娘,我不喜欢演之表兄,只把他当兄长。不需要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