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逢春和王媛姿一路同行。
“谢夫人知道我是女子,还让我回去么?”林逢春问。
“当然。”王媛姿语气轻松,“谢瑧都留下了,多一个你有什么事。”
“啊?关她什么事。”林逢春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为她遮掩。
“她是女子,我告诉娘了,娘让她留下。”
“你怎么知道?”
于是林逢春得知谢瑧“被劫”后回到书院,主动向王媛姿坦白身份,并请她告知山长甘愿受罚。王媛姿受到冲击,整理思绪,又去问她愿不愿意继续留在书院,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替她告诉了谢芝兰,并转交一封书信,期间争取几句。谢夫人也大受震撼,匆匆找谢瑧核实,最后同意她留下。事情落定,她顺势将林逢春也是女子的消息告知,谢夫人并没多说。
“阿耶不知道,瞒着就行。有我和阿娘为你们遮掩,足够了。”
林逢春问:“为什么帮忙?”
王媛姿直白道:“十两金都交了,一直都没暴露,回去太可惜了。”
“也是……”从十两金角度出发,林逢春深为赞同,心里又想,谢瑧为了来书院读书付出无数努力,怎么忽然自己暴露?是自己那一“劫”吓到她,连书院也不愿呆了?但是……
“之前我跟你说,她有意中人,是她为了掩饰身份的说辞。现在知道她是女子,就不知真假了。”王媛姿顿了顿,问出心中一直埋藏的疑惑,“你说喜欢她……知道她是女子,还是喜欢?”
林逢春点头:“怎么,不可以?”
“哈?!”王媛姿瞪大眼睛,见她满脸坦然,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少见多怪。
林逢春接着流露出几分茫然:“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王媛姿以为她喜欢的是男装的谢瑧,知晓是女子后一时没转过弯儿,考虑到这算正常,不再揪着问,转换话题道:“我总算知道谁打你了。”
“诶?!你知道蒋峻伯了?”
王媛姿“嗤”地笑:“对。你好久不在,他来问我你的伤如何,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他因为之前冲动打你过意不去,想和你道歉。”
“什么呀……”林逢春依旧嫌弃他什么都不敢说,心情却好了一些,“过去这么久才想到我,我还不稀罕呢。”
聊到最后,王媛姿催她一起回去,林逢春没有立刻应下,含混着应付过去。
二人取来药,谢芝兰转交给周醴,细细叮嘱用法,两拨人就告别分开。
回去的路上,林逢春对周醴再三感激,周醴说自家孩子,不用多谢,又问之后如何打算。
林逢春面露难色,周醴瞧破端倪,道:“春儿,你趁这次了结吧,莫要再回书院。”
“我……我会好好想想的。”她别扭回。
一夜辗转,未能安眠。她不断想,谢瑧明明厌恨山匪,对自己那么绝情,为什么没有揭发自己的山匪身份?明明交出自己,就能除去巨大隐患,为什么要瞒下来?难道……她故意留下机会,让自己能够再回去?
翌日,林逢春理心情烦闷,漫无目的地乱走,等到反应过来,远远看到一处卦摊。
神佛菩萨,她向来不信,然而现在心中动摇,仿佛一叶孤舟在大海中飘荡,寻不到岸,忍不住堕落地想听听天意——只要测出“吉”,她就回书院。
她走到摊前,向卜卦者交了钱,卜卦者问清她想问的事,递与她三枚铜钱,道:“小娘子,你将铜钱捧在手里,心中默想要求占的事,摇上几次卦,将铜钱抛在桌上。”
林逢春依言而行,掷出三枚铜钱。
卜卦者看了看,连连摇头:“习坎入坎,失道凶也。小娘子,上坎下坎相叠,是凶险的坎卦。你所求的,最好还是不要去做,不然平添麻烦。”
林逢春蹙起眉头:“刚刚我不够诚心,不算,再来。”
重新掷过,卜卦者再次摇头:“羸其瓶,凶。上坎下巽,井卦。娘子想要出行,此卦不吉,还是不要妄动。”
她愈发恼怒,强行再掷一次。
卜卦者看了仍然摇头:“往蹇来反。下艮上坎,是为蹇卦,卦中无福,鬼为祸。小娘子,你已经算了三次,三次都是凶象,娘子还是及时避祸,不要引火烧身。”
林逢春一拍桌案,怒瞪双目:“你究竟会不会算卦!”
卜卦者见她生气,连忙道:“……然而绝处逢生,亦不是没有转机。若守住正心,进退伺机,能遇险化祥,结出善果。”
林逢春倒被噎住,这一套圆滑说辞怎样都挑不出错,不与他浪费时间,摆摆手离开卦摊。
她又来到一处佛寺,较之诸衍栏台寺,规模要小许多。正好瞥见有求签处,又去求了一支签。抽出便显示“大凶”二字,翻过背后签文“殷勤衔泥来,垒巢遇风雨。天公无情摧,叠坏复成泥。”
僧人欲要替她解签,她却已无法控制地拇指发力折断木签,将坏签掷还给僧人,自己转身走了。
她没有进寺庙佛堂,站在附近抬头望着“大雄宝殿”四字,又看到络绎不绝的香客进去敬香参拜,香雾缭绕中佛祖面容慈和,不禁冷冷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