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街宽达四丈,人烟辐辏,车马骈驰,果然热闹非凡。
街上人太多,林逢春拉着谢瑧落在后头,任筐儿在前面走,时不时和身旁的沈灿说几句话。
道路两旁散有角抵、傀儡戏、青丝幢戏等,许多人围观。
林逢春见什么都很新奇,瞪大眼睛四处望,吞刀、吐火都能大呼小叫,抓着谢瑧叫她看。
谢瑧哭笑不得,却未多言,只是任她拉着看百戏,间隙中得知林逢春自小居于山寨中,因是山匪,民间节日庆典,都甚少参加。
“啊!这些百戏真好看!”林逢春不住感慨,“阿耶和摩娘子在外面,肯定经常见,却总叫我少出去,太不公平!”
谢瑧小声道:“他们肯定怕你惹祸。”
“这般节庆,能惹什么祸?”
谢瑧想说性格张扬,容易引人注目,未及出口,又被她扯着去看绳戏。
如是走走停停,好半晌才到任盆儿的木器摊。
任筐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空空的花筐摆到摊后。
任盆儿低头与她说几句话,抬眼见后面还有几人,不免怔住。他只认得谢瑧,知晓是世家公子,面色寒上几分。
谢瑧细看木器摊上的物件,竟是些木制独乐、木制鲁班锁、木马等小玩意儿,而非她想象中的木案、木盆、木柜之类家用品。
林逢春拿起一个可以摇晃的小木马放在手上拨弄,玩得起劲。
谢瑧则顺手拿起一柄疏齿木梳,颜色发红,打磨得圆滑,手感舒适,拿近嗅到一股淡淡香味,梳柄上刻了一朵桃花,想来是桃木梳。
她拿在手中摩挲片刻,重又放回。
“这木马如何卖的?”林逢春问。
“十文。”任盆儿语气平淡。
“阿兄,怎可?”任筐儿说起先前的际遇,将三人都介绍一遍,并突出谢瑧和林逢春是自己的恩人。
任盆儿听了,先拉着她小声呵斥,然后重新打量三人,道:“林公子,木马就赠与你了。但以后勿要再拉着筐儿吃饭。”
林逢春奇怪:“我与任娘子相熟,当她是朋友,吃顿饭怎么了?”
“我们高攀不起。”
“你这人真奇怪,筐儿与旁人交往,你好似都要管着。”
“她是我的妹妹。”任盆儿冷冷扫过三人,微露敌意。
林逢春欲要发作,谢瑧扯扯她的袖子,悄声道:“任盆儿不喜士族,因为魏太恭的事,他戒备心很重。”又道,“莫忘了我们是书院公子。”
“罢了,不要了。”林逢春心下不快,将木马掷回。
任盆儿却拿起木马,递向她,强硬道:“不成,林公子,木马你得收下,不欠你的情。”
这只木马的价值远比不上蟹黄鱼汤面,林逢春甚觉他无趣,伸手推拒,没想到任盆儿有股力气,隐隐对抗,她的好胜心被激起,开始暗中与任盆儿斗力。
僵持间,有二女漫步至摊前,一女拿起摊上的鲁班锁把玩,另一女问:“摊主,鲁班锁怎么卖的?”
任盆儿分心看过去,但见来人眉心一点美人痣,生得一张漂亮脸蛋,笑意盈盈,不禁怔了神。
任筐儿道:“娘子手中的鲁班锁最是精巧,得三十文呢。”
任盆儿回过神,忙道:“二十文,二十文。”
林逢春趁机一把将木马塞回他怀中,余光瞥到旁边的人,讶问:“怎么是你?!”
王媛姿从荷包中取出二十文放在摊上,狠狠翻个白眼,一手拿着鲁班锁,一手拉着朱喜,道:“我们走。”
朱喜未及多言,就被拽走,任盆儿望了一会儿她离开的方向。
林逢春扭头哼声,谢瑧知她还在和王媛姿置气,无奈地摇头笑。
任盆儿心神回归,发现怀中的木马,粗手拿起,继续塞给林逢春,和她争执。
吵吵嚷嚷间,一人像从地里冒出来般,勾住林逢春脖子:“逢春!可找着你了!”
林逢春皱眉看眼脖间的手,侧首怒目道:“蒋峻伯!放开你的手!”
蒋峻伯立马弹开,嘻嘻笑道:“逢春,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说着,朝她深深一揖。
林逢春瞧他行如此大礼,奇怪问:“什么事?”
蒋峻伯环顾周围几人,神神秘秘地把林逢春单独拉到旁边。
谢瑧默默看着二人的亲密形状,眉头微蹙。
“我知道你箭法好,北边摆了个射箭摊,若能拔得头筹,就有大礼相送……”蒋峻伯一边说,一边小心避开其他人。
“什么大礼啊?你这么想要?”
“是盏极为精致的鲤鱼莲花青瓷灯。”蒋峻伯道,“我一眼就很喜欢,无奈没那样的箭术。听摊主说,以这个为头奖四五年了,一直没人能赢得。”
林逢春听说是盏灯,兴趣缺缺,再听无人赢得,又勾起好奇,但看了看不远处的谢瑧,大力摇头:“不就一盏灯?赢不到就赢不到吧,我还要和阿瑧看行像。”
她说着要走,被蒋峻伯用力拉住。
他可怜兮兮道:“逢春,眼缘难得!我不认识你就罢了,但既知道你一身好箭术……求求你帮我这个忙!不然我翻来覆去总想着这灯。”
林逢春撇撇嘴,显然未被说服。
他接着道:“你们要看行像?早呢,我听闻还得一个时辰,你不如先帮我这个忙?”他又在她耳边小声道,“逢春,我不让你白帮这个忙。请你去千金馆吃一顿如何?”
千金馆是诸衍顶级的销金窟,一顿饭要三两金起步。蒋峻伯虽家境富裕,却不是一顿饭能花得起三两金的纨绔,林逢春疑惑他这般舍得下血本,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你我兄弟,何必破费?一两金罢。”
蒋峻伯大喜:“好啊好啊!你愿意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