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逢春熄了火。她在文庙时,倒是想把夏小满抖落出来,但这小子铁定不承认。
况且,夏小满是摩姨安排、紧急情况下帮助自己的暗线,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暴露,产生多余的牵扯。
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所以,你在那做什么?”谢瑧问。
面对她,林逢春不瞒着,将碰见夏小满前后的事情说出。
谢瑧忍俊不禁:“你们山匪间原来这个样子。”
“那是他不讲义气!胆子那么小,真丢我们盘龙寨的脸!”
谢瑧问:“你不是涧石寨吗?怎么说盘龙寨?”
“喔,你不知道。盘龙岭里不止一个寨子,联合起来统称盘龙寨,涧石寨算是当中比较小的了。”
谢瑧暗暗心惊,先前见到涧石寨的人马,已觉人多势众,气势可怖。而盘龙岭绵延五百里,里面又会有多少山寨,多少悍匪?真是难以想象。可幸自己一路只碰到林逢春一伙山匪。
“会有多少寨子?”
“我们有……”林逢春忽的闭嘴,望向她,“阿瑧,你不如来寨中陪我。依你的才智,大小可当个军师,加入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瞒你。”
“啊?”谢瑧大为惊讶。
“怎么样?这不挺好!”
谢瑧使劲摇头:“不可不可不可!你别想了!绝无可能!”
自己是世家娘子,怎么会想不开落草为寇?山匪贪婪好斗,烧杀劫掠,视人命如草芥,是民众的眼中钉,官府的肉中刺。
稍微想想,她便觉极其可笑,自己出身谢氏,不会甘于堕落做此行径。
“诶呀,你没怎么待在寨中,当初该多留你一会儿……什么时候再来寨里呆呆吧,说不定你会喜欢呢。”林逢春犹自惋惜。
谢瑧回想起不堪的遭遇,连连摆手:“不要!”
幸好林逢春没有缠问,转而继续抱怨夏小满有了喜欢的人就出卖朋友。
谢瑧静静听着,忽而问:“那你呢?”
“嗯?我?”
谢瑧似觉自己多言,道:“没什么。”
林逢春略微怔了怔。
“我瞧你最近很忙。”
“啊,是,峻伯让我教他们射箭,今天闲了些。”
谢瑧默然。
林逢春想起一事,道:“这些天我不是都和峻伯一起吗。闲聊时听说,沈灿有天晚上提回一盏灯,他觉得奇怪,因为是盏繁复典雅的提灯,从未见过。第二天灯又不见,他就问沈灿,沈灿说是夜间行路,向旁人借的,之后还了回去。但后来他无意间碰到僮仆提灯簇拥陆序而行,才发现那盏灯,该是陆序所有。”
“正是你和陆序打赌比试的期间。”她补了一句。
谢瑧沉思:“山耀他……”
“他什么时候和陆序有交情了?从未听他提过。”
一丝疑虑在谢瑧的脑海闪过,她摇头赶出可怕的猜疑:“各人有各人的经历,他既不愿说,就不要管了。”
至傍晚,谢瑧又被王混喊走。
林逢春在院中抄完《千字文》,想起谢瑧的欲言又止,心中浮现异样感觉,如百爪挠心,怎么都琢磨不明白,索性去找夏小满,讨回白日生受的一场闷气。
她走到半路,意识到自己不知夏小满此刻会在何处,而且一天见太多次会不会被人撞见生疑?
正犹豫着,竟被人拦腰抱住。
“逢春,原来你在这儿……”
林逢春吃惊看清来人,是蒋峻伯,嘴里散发着酒气。
她掰开蒋峻伯的手,嫌弃道:“峻伯,别撒酒疯。”
“我没撒酒疯,没喝多。”蒋峻伯眼神迷离,长吁一声,“好兄弟,你是不是喜欢王小娘子?”
“……?”林逢春不可思议,“你说什么胡话?”
蒋峻伯一手提着酒壶:“你那样关注她,是不是喜欢她?这会儿一个人,莫不是要去找她吧?”
林逢春觉得他不是醉了,是疯了。
“蒋峻伯,你搞搞清楚!白天是她诬陷我!我没有关注她!也没有喜欢她!”
男子打了个酒嗝儿:“当真不是?”
林逢春恨不能从千年雪山上刨出冰水一股脑浇蒋峻伯头上,让他好好清醒。
“不是!她害我背上去医舍的禁令,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那便好。”蒋峻伯另一手搭上她的肩,“好兄弟,我原以为你逃了今天的聚会,是为了悄悄去见她……你什么时候和她相熟?我担心极了,一边是朋友之义,一边是心上人,如果和你喜欢上同一个人的话……”
他说着说着不言语了,林逢春歪头去看,他醉得不行,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喂,峻伯?醒醒!”林逢春把他放到地上,拍打他的脸,他只挠挠脸,并不醒。
林逢春彻底撇开他,他便四仰八叉地直挺挺躺在地上,以砖石为床铺,以夜空为被盖,一点没有自己爬回斋舍的意思。
她欲要走,但地上很凉,风很凉,瞧蒋峻伯的鬼样子,又觉得同窗一场,不能弃他不管,犹豫再三,决定送佛送到西,一把背起他,送他回斋舍。
她走远,谢瑧从暗处走出,望向她背着蒋峻伯的亲昵身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