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看了……”许踔掩面不忍,“林逢春,你的字得好好练。”
她满不在乎:“管它美丑呢!总之我抄完了。”
他从中捡出三篇,仔细与其他比对:“真是你自己抄的?”
她伸过头看,陌生且比其他字好看几分,肯定谢瑧手笔,嚷嚷道:“这是一开始抄的,还有耐心端正点,不行?”
许踔将信将疑,认真数了五十份,道:“算你过了。记好以后不能与同学动手,否则没这样轻易!”
林逢春知道过关便放下心,旁的废话根本不入耳。
谢瑧因熬了个大夜,整个上午听课都昏昏欲睡,课间也趴着小睡。
蒋峻伯将一张纸拍到她桌上:“景游,联名申请,你签吗?”
她从朦胧中惊醒,不作思考,提笔署名,但见纸上已有十多人姓名,几乎都是那天听佛经故事的寒门子弟。
蒋峻伯拿起纸,轻吹了吹,准备拿回去,却被人路过一撞一推,来人手中墨台一抖,墨汁都洒到纸上。
墨汁将纸面弄脏,好几个姓名都模糊不清,他急忙补救,但为时已晚,便瞪住来人:“魏太恭!你做什么!”
“诶呀,不小心的。”魏太恭扬扬手,几滴墨汁又甩蒋峻伯身上。
“你——”他气极。
“联名书嘛,再写一遍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魏太恭轻飘飘道,“王娘子会讲些故事又如何,讲堂本就不是她该进的。你们这么容易被人蛊惑,难怪微贱寒门,上不得台面。”
他说完,士族们哈哈笑作一团,陆序勾起唇角,眼睛只看书册。
“峻伯,你听到狗叫了吗?”谢瑧忽插话,“我被吵得头疼。”
蒋峻伯消了半截气:“听到了,可能主人指使吧。”
“谢瑧,你说什么?!真以为我怕你?”魏太恭转换对象。
她仰起头:“说什么怕不怕的?我们是同窗,应该和睦互助。”她笑了笑,“但若腹中无物,外强中干,只能依靠自己是个男人充面子,应该是怕女人进讲堂的。”
魏太恭的脸变了颜色,正要叫骂,陆序悠悠道:“谢瑧,你混淆黑白的本事,着实厉害,不愧为月评第一。”
谢瑧站起身,抱臂走到陆序身旁:“陆公子,这件事时间长了,拖着大家都没意思,不如早点解决。”
“哦?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解决。”
“比起女人能不能进讲堂,我更觉得,你在惧怕。”
陆序转过脸:“怕?呵,我都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
“你怕女子胜过男子,怕大家都知道王娘子才学远超过你,丢了你陆氏骄子的面子。怕寒门得王娘子指点学得更快更好,将士族甩在身后。”
“师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书院内不区分门第,讲堂内唯有师生,自然不该区分男女,山长已做表率,但陆序,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陆序不喜欢被人俯视,也站起来,仗着身高优势藐视道:“谢瑧,你想激我?我可不蠢。但念在同窗,给你个机会——你总说王娘子才学过人,但这不代表能做夫子。倘若她能教出一个像样的学生,我就服她。”
“怎样才算?”
陆序环顾讲堂一周,伸手指向正撑着下巴看谢瑧的林逢春:“就教他,十日为限。 ”
林逢春在局外看热闹正开心,莫名其妙被他指中,大不乐意。
“我也让让你们,十日后,和史康比试就行。”说着,他拍怕身旁史康的肩膀,“谢瑧,你敢不敢应?”
史康一脸茫然,但下意识地挺直腰板。
“十日太短,如何比试?”
“为显公平,请袁监院出张试题,让他们笔答。范围……就王娘子拿手的《左传》吧。”陆序眼中透着一股嘲讽,“如何?十日够了吧?”
她看向林逢春,林逢春刚从抄院规的苦海中挣脱,忽又听到要学《左传》,连忙朝她摆手使眼色。
谢瑧飞快地眼神与她交涉,转头道:“好。”
林逢春听闻噩耗,登时瘫倒,用手胡乱抓头发。
“谢瑧,你自己答应的。”陆序朝她逼近一步,“若林逢春赢了,我自会尊王娘子为夫子,但若史康赢了,”他掩不住笑容,“你就替代陆豹的位置,做我的奴仆,尊我一声郎主。”
他竖起三根手指:“三个月。”
林逢春叫道:“陆序!哪有答应了之后还加条件的?这事不行!”
“你可以反悔。”他朝谢瑧蔑笑。
谢瑧低头思索一会儿,再抬头眼中坚定:“我答应你。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