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是朋友。”
“朋友之交,讲究你情我愿。往高了说,高山流水,伯牙绝弦,往低了说,煮酒烹茶,雪中送炭——总要真心,方是朋友。”
“我是真心的啊!”
“朋友是二人愿意往来,你只威胁对方就范罢了!”
林逢春被说得晕了:自己愿意与她相处,是她对自己有偏见,总说自己威胁,实际上已对她很客气。
若说真心,阿耶与他几个结拜的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一定是真心了,但他们也都会听阿耶号令啊,这样说,结拜的交情都算不上朋友了?
她发懵,自己理出个道理,谢瑧出身士族,根本不懂山寨里的情义!这么些年,自己对兄弟们好,他们也就对自己好,愿意听命。
偏这个谢瑧,打从认识起就多有不愿。
林逢春忽然领悟精髓:时间!
与她相识不久,要慢慢来。
她自忖,谢瑧是个麻烦的女子,得顺着些。
“你说得不错,我太急躁了。”她服软,“我就是怕明天出岔子,都决心待下去了。”
“我是真心和你做朋友的。”她补充一句。
“若真如此,便莫再威胁。”
林逢春连忙点头:“我会的!”
得了这句承诺,谢瑧也不硬来:“你告诉我怎么过的试问,我就教你。”
接下来她听到了离奇的事情:林逢春的三姑教她一招,若觉得题目偏好话,就说“善矣”,题目偏不好,就说“恶矣”,若碰到追问就说“大道至简,不可多言”。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要自信从容,不能露怯。
“就这样?”谢瑧不可思议。
“对啊。”
“你是什么题目?”
林逢春想了想:“记不太清了,好像什么显猪人,藏猪用……”
“怎么回的?”
“我想哪里出现过猪人啊?像猪的人?为什么要把猪藏起来不用?但提到猪的话,能吃,是好的,就答‘善矣’。”
“然后?”
“白脸男追问了,我就那样回。过了好久他突然兴奋,说了一句‘妙啊’,就让我出去了。”
谢瑧:“……”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她认栽。
***
谢瑧遵守承诺,教林逢春毛诗,但到四更天,看到林逢春头盖着书,四仰八叉地睡倒在自己床上时,她方发觉有些不对。
翡墨原先警惕地陪在一旁,现在也打起瞌睡。
“喂!起来啊!回你房间睡!”谢瑧推她。
林逢春迷迷糊糊,嘴里念叨:“求之……友之……乐之……绥之……将之……成之……宜其室家……”
怎么都推不醒,谢瑧气得跺脚,叫来翡墨,一同把她架回东厢。
翡墨打着哈欠“娘子怎么还不睡”,梦游般的帮她。
她心里后悔,教着教着自己反而入迷了。
再不教她了!谢瑧这样想着,回屋倒头就睡。
第二日,正式上课。
谢瑧睡得香甜,朦胧中听到鸟鸣啁啾,睁眼发觉日光已透过窗户照进来。
好亮啊,她想着翻了个身。
……嗯?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看看钟漏,已经巳初!
完了!巳初开课!
她叫起翡墨,飞快梳洗穿衣,同时让她喊林逢春起来。
小院中一番兵荒马乱。
当谢瑧慌慌忙忙赶到书院讲堂鸣鹤堂时,袁文济监院正举书讲文,底下学子坐得端正。
她心虚地站在门口:“……监院。”
袁文济看见她,道:“课堂之上无监院。”
她垂首认错:“袁夫子,学生来晚了。”
林逢春此时方悠悠赶到,站到她身边。
“不敢不敢,二位公子姗姗来迟,想必有事忙,不急不急。”袁文济皮笑肉不笑。
谢瑧知他生气,低声道:“学生错了,依规矩,该受责罚。”
“哼,亏你知晓书院规矩!”他放下书卷,立眉道,“开课第一日,其余学生都按时来,唯你二人迟到!怎么,谢瑧,陈郡谢氏便当得如斯傲慢?!”
直接拿陈郡谢氏开刀,底下学子敛色屏气。
袁文济出身陈郡袁氏,亦是侨姓大族。他曾在国子学任职,退仕后来到放鹤书院做监院,况庞眉华发,自有师长威严。
谢瑧不敢作声,小心挨训。
袁文济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借机训示所有学子,既入放鹤书院,就要依书院规矩行事,若不守,无论出身,都要受罚。
他说得尽兴,等到无话可说了,方朝谢瑧道:“这堂课,你二人到后面站着听完。”
谢瑧憋闷,唯有听从。林逢春没什么所谓,还偷偷和蒋峻伯他们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