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济讲完诗序和首篇《关雎》,让学生畅谈感悟。
蒋峻伯:“诗序明志,关雎正风。”
魏太恭:“好诗,好诗,不可不学诗。”
沈灿:“不读序,无以达先王之法言,无以知诗经之风化,亦难入诗之门户。”
陆序:“《关雎》正夫妇之德,男当效君子,女当为淑女。”
…………
袁文济听学生们发言,频频点头,瞥见一直站在最后的二人,大发慈悲道:“林逢春,说说你的看法。”
谢瑧暗暗好奇,不知昨夜恶补,她记了多少。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关雎写情,深刻到位,就是不知道这个单相思的君子,有没有追求到他爱慕思念的淑女。”
谢瑧些许欣慰,她都念对了。
袁文济:“……”
课堂寂静片刻,随后哄然大笑。
“肃静!肃静!”袁文济大声喝止,转朝林逢春道,“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讲课?!”
“我听了啊。什么君子有德行,淑女体态美,呃……有贤德……”
“那你还说这些昏话!”
“但是夫子,‘辗转反侧’一句,你不觉得写得非常好吗!睡在床上想她想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古人四个字就描绘出来了!太厉害了!”
“你……!”袁文济气得语塞。
课堂又是一阵哄笑。
“放肆!”袁文济提高声音,“你犹未开化!关雎讲的是后妃之德,岂是你盯着的私情小爱!”
“可是那几句就是这个意思啊,不然怎么解?”林逢春眼睛一转,“夫子,你说世人都要学关雎。那夫子你必是君子了,当年追求淑女的时候,可有辗转反侧呀?”
话一出,学子们八卦心起,不禁都看他。
华发的老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涨红,指着她激动道:“你!你!出去!”
林逢春“哦”了一声,往门外走,走到半路,又被老夫子叫住:“罢了!你得多学多听!站回去!”
袁文济顺了几口气,再问谢瑧。
谢瑧回:“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诗以寄情,诗以记事。关雎中的君子,守礼不逾矩,确为世人典范,正应诗序中说的教化之功。不学诗,人极可能不修德行,巧取豪夺,强逼民女——便不为君子,反欺淑女了。”
魏太恭听出一身冷汗。
袁文济捋须点头:“说得不错。这就是我们为何要学诗。你们都是放鹤书院的学子,切记约束自身,见贤思齐。”
“学生谨记——”
一堂大课结束,袁文济不忘谆谆道:“林逢春,你好像与谢瑧一同住?你向他好好学学!谢瑧,平日里得空,指点指点他。”
林逢春心中欣喜,连忙答应,拍着胸脯说自己会好好学。
谢瑧有苦难言,硬着头皮称是。
放鹤书院上课时间:上午自巳初至午正,下午自未正至酉初,其余时间由学子自由支配。
林逢春理所当然地与谢瑧一同去膳堂吃饭。
不过隔日未见,谢瑧惊讶地发现林逢春已和舀菜大娘相熟,亲热地叫她:“朱大娘~”
朱大娘也笑眯眯地多给她舀了一块肉。
厉害啊……
下午,由王偡夫子教授礼仪。
放鹤书院的教授内容为三玄十经六艺,三玄乃《老》《庄》《周易》,十经与当朝国子学所授类似,乃儒家十经,与前代相较,增加了当今天子所制经义。六艺便是君子六艺,源出《周礼》,其云:“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礼仪课便是十经与六艺相结合,在讲授《礼记》《仪礼》二经的同时,教导学子动静行止的规范。
放鹤书院能成为三吴第一的书院,与它教礼密不可分。礼仪风度原是士族鳌头独占,寒门子弟学礼学仪能够在入仕后更加轻松地融入士族,朝廷自然更加青睐。
是以礼仪课上士族不肯堕后,寒门倍加刻苦,唯有林逢春——
好无聊啊!
夫子讲课,她就当识字了,至于之乎者也、礼来礼去,她全然左耳进,右耳出。
字也很难看懂,一个一个复杂得紧,认识谢瑧后,许多字才在她那由无数小蝌蚪升级成能看能认的东西。
——还是等谢瑧教好了。
至于动静行止的礼仪实操教学,她更觉扎手扎脚:人干嘛造出一套麻烦的礼制来束缚自己呢?什么坐相走姿,累不累啊!想怎么坐就怎么坐,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喽!
课上,陆序第一,谢瑧因行止较为拘束,不够开阔而居第二……林逢春则频频惹人发笑。
笑就笑吧,林逢春满不在乎,她还觉得学这些东西十分好笑哩!
吃完晚饭,林逢春留在膳堂给朱大娘帮工,谢瑧去了藏书馆。
放鹤书院的藏书亦是三吴第一有名,藏书馆占地亩方,里面建筑棋布,当中最为高耸阔大的是一座三层复式高楼,悬匾“藏书楼”。
谢瑧来到馆中,看到僮仆们在忙碌收书,其中一个身影极为熟悉。
她走过去:“山耀,你在帮忙?”
沈灿抱着书道:“是,你来寻书吗?”
山耀是他的字。
谢瑧点头:“听闻有律法的书,来看看。”
沈灿道:“我知晓在哪,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