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垂下眼,不愿直视王延邑愤慨的眼睛:“萧何自污贪财,张良称病退隐,信陵君以酒释嫌……要让人放下戒心,酒色财欲总得沾点什么。”
王延邑也知道历代功高盖主的家族走向,只是从琼州回来一趟并非易事,他不愿多想,而现下易殊单刀直入,他也不得不正面回答,眼中纠结的神色愈烈,良久他苦笑道:“若是一个都不爱,应当如何?”
易殊眉尾轻挑,眼角也带着笑意:“莫非你没有心仪的女子?”
“易!倾!之!”王延邑自是没想到这人正事聊着聊着又开始戏弄他,脸上刚褪下去的热意又涌了上来:“我尚且未问过她心意,怎么能靠着封赏兀自求娶她呢,更何况……更何况昭宁现在才十七岁……”
这倒是王延邑第一次这般连名带字称呼易殊,青袍男子愣了愣神,面色有些不自然,缓了缓才道:“抱歉,定川。”
王延邑倒也并没有真的生气,他紧紧盯着易殊,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何出此言?”易殊有些错愕地抬起头,但很快又恢复成了平静的神色。
“你谈正事贯是严谨认真,哪会像今日这般时不时便插科打诨。”王延邑倒是比曾经敏锐了不少。
易殊并不看他:“并无此事。”
“诶奇怪,你今日出来身边居然没有太子身边的那个侍卫,你们吵架了?”王延邑道。
易殊神色倒也没太大的变化:“殿下禁足了。”
“我没问他,我是在问你们。”王延邑现在脑袋可灵光,并不会再被绕进去。
结果对方半天不吭声。
王延邑知道他不愿说的话就算是十头牛过来都拉不开他的嘴,只得作罢:“罢了罢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是不知道那便真是驽钝了,”易殊知道王延邑在说什么,“你自然不会靠功赏剥夺她的命运,又不愿自污身份。如此这般,只能暂且在汴京闲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避风头,避多久?三个月?九个月?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抑或是一辈子?”王延邑握紧拳头,冷笑道,他纵然读书少,也知道历朝名将一退便是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
单枪匹马前往琼州从士卒做起,耗费四年眼看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竟然就要拱手让人,更何况他王延邑重情义,哪里割舍得下同生共死的兄弟,独自在京城‘享福’。
“定川,你已不是十六岁。”易殊见其难抑的情绪,只能尽量语气温和地摆出血淋淋的事实。
十几岁的王公子尚可为一件兵器同上司之人大打出手,而二十二岁的王延邑,理当学会对上位者卑躬屈膝。
王延邑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地闭上眼睛,紧贴的睫毛不住地乱颤,明显激动。
半晌他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缓缓道:“我会考虑的。”
易殊没再接话,言已至此,再说下去也无益处。
“这是你要我查到的东西。”短暂的平复过后,王延邑从袖中递过来一份卷轴,“你倒是胆子够大,怎么会想起查他?”
“他为人低调,要不是他的女儿名气不小,我差点漏了他。”易殊伸手接过放入怀中,并不着急查看。
王延邑对此并没有兴趣了解:“幸好查出来了点什么,不然白费我蹲守好几天,欠了好多弟兄人情。”
“多谢。”易殊抬眼正色道。
王延邑摆了摆手,正巧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俩人默契地住了嘴。
“我回来啦。”春桃抱着点心,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而王延邑的小厮手上更是拿着层层叠叠好几个精致的食盒。
易殊嘴角勾起笑意:“快进来吧,马上就上菜了,吃完我带你去城中好好玩一圈。”
“好啊好啊~”春桃眉飞色舞地跑过去,迫不及待地坐在软凳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吃完出去玩了。
不管是真是假,两人脸上倒也挂上了笑意,掩盖了方才凝重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