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连枝的掌柜在选址上倒是下了一番功夫,从二楼雅间往外看,可以一眼望尽汴京的风光。
主道两侧绵延不绝的店铺,青石板上川流不息的贩夫走卒,是整个汴京的生命脉搏。
“对了,信中你让我查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王延邑率先开口,惹得望向窗外的青袍身影堪堪回过神。
他垂眸将手中的菜单递给身侧的春桃,语气温和道:“想吃些什么?”
喜连枝的菜单倒不是用竹纸,是用带着禅香的楠木板,每道菜品面前凿出一个圆润的小孔,点一个菜,便放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进去,每间雅间内有满满一盏珠子任由客人放置。
春桃小心翼翼地接过板子,生怕珠子滚落出来。犹犹豫豫地看了半晌,才开口道:“已经差不多了。”
话是这样说,王延邑倒是眼尖地看到小姑娘眼睛似乎盯着糕点的一栏,便插话道:“想吃些点心可别在这里点,这儿的远远比不上芳香斋。”
易殊这才想起来:“差点忘了,芳香斋是汴京城的活招牌。只不过看着繁杂的糕点名字怕是下不了手……”
很少见自家公子如此褒奖什么东西,春桃一听便来了兴致,抬头直愣愣地盯着易殊。
王延邑见状也插话道:“是呢,小妹去店里面看着选,保准你挑花了眼,哥哥给你付钱。”
春桃一直想逛逛期待已久的汴京,闻言便坐不住,只扭头望向自家公子,满脸都写着期待。
易殊哑然失笑,轻点了点头:“嗯,我和延邑有要事商议,便不能陪你去了。不过这里上菜大概两刻钟,你要在此之前回来。”
王延邑指使着自己的小厮带着春桃往外走,补充道:“看小妹想吃什么拿什么,额外再打包莲藕粉圆子一碗,桃花酥玫瑰酪各两盒用上等的礼盒装。”
春桃此刻心情极好,倒也没那么拘谨,笑意盈盈地应了一声好,便迫不及待地开门远去。
易殊见人影消失在眼前 ,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太久没见,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吃甜食了?”
“我不爱吃啊,你一会不是还要回宫里面吗,你给她带去。”王延邑一脸坦然地回道。
“她是谁?”易殊明知故问,偏过头去看王延邑,盯得原本坦然的人有些不自在。
“她……”王延邑刚说出来一个字,就从耳根红到头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下去,最后有些恼羞成怒地破罐子破摔,“就是昭宁啊,你明明知道的!”
自诩豪迈不羁的定川倒也有这般扭捏的一面,易殊破功笑出了声,笑好一会才平缓下来:“不逗你了,我自然会给她。所以方才春桃下车的时候你才这么紧张?”
王延邑脸上红意未减,不满地反驳道:“本来就许久未见到她了,紧张也很正常吧!!更何况,她现在当与春……小妹一样高了,我差点认错也很正常。”
“哦?”易殊语音上扬,看起来不怀好意,“你猜昭宁知道你认错了她……”
“阿殊!”王延邑咬牙切齿,“你怎么几年不见变得这般坏心眼,我看是太子惯着你无法无……”
易殊识趣地将话题拉回正题:“倒是,她们身形的确很像,不过我怎敢带公主出门。不过昭宁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你几块糕点就能哄好的。”那年王延邑不告而别那次,昭宁发怒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毕竟那是贵为大圌第一公主的昭宁第一次生气成那般模样。
王延邑倒是没注意什么哄好不哄好,只是一味抓住自己想知道的东西问道:“你回来见到她了?”
易殊点点头:“我现在只是殿下身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幕僚,只有幸远远见了公主一眼。”
那也总比几年没见到的好,王延邑往前伸了伸脖子问道:“她一切可好,有没有受什么欺负?”
易殊挑了挑眉,神色讶异:“大圌唯一的公主,除了以前不知分寸的你,谁敢欺负她?”
王延邑嗤笑了一声,面露嘲讽之色地道:“我哪里欺负她,逼着她学那些女红的人才是欺负她。”
春桃正好走到主街的青石板上,易殊往窗外望了望,不置可否。
见人走进来街尾的芳香斋,他才悠悠地转过头来,望着王延邑有些粗粝的手,道:“你在琼州身经百战,四年不过家门,如此赫赫战功,太后必然是要赏一劝百,你准备讨要什么奖赏?”
王延邑见易殊聊起正事,脸色倒也正经起来,端正了神色问道:“琼州海寇尚未绞杀殆尽,军中主将虽赞我勇猛,但依旧不肯重用我,若是我想往上走一步当如何?”
“令尊已是正三品,”易殊早已知好友心境,但听及此还是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若是再封赏爵位,只怕树大招风。”可惜王延邑就算没有站在王琼的树荫下乘过凉,也是这棵树的一部分,参与这棵树的壮大,也就注定与其生死与共。
易殊知道一腔抱负半路夭折的苦楚,但王延邑已经二十又二,过了被父亲被易殊保护纵容的时候,身在朝堂桎梏的无可奈何也该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