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半夜到后半夜。

霍观澜感觉自己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边去才好。

一边是按部就班长大却相继失去亲人爱人的普通女孩，一边是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的怪物。

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都变得遥远起来，视野里一片黑暗。

黑暗的尽头是一个光点。

难以忍受的剧痛随着光亮一同袭来。

新的生命，就是从这些仿佛死过一回或者几回的痛苦中诞生的。

霍观澜恍惚听见嘹亮的啼哭声，那个瞬间就好像漂泊的浮萍长出了根，即将落地的风筝被牵住了引线。

从此以后，她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耳边最后传来医生急切的声音：「……快……推过去……抢救……」

原本还算安静的产房突然躁动起来。

程河僵在原地许久，慌得不知道该怎么迈腿，呆愣了一会儿踉跄着追上去，却只看到霍观澜苍白到毫无生气的脸。

万幸、万幸。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霍观澜终于是平安地被推了出来。

程河在护士的提醒下追上去，盯着霍观澜紧闭着的眼睛，沿着她的指尖摩挲了一阵，按到手腕上还算有力的脉搏。

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床边，死死抓着霍观澜的手。

医生在旁边说话，声音过了几道才在他的脑子里翻译成可以理解的语句。

……抢救及时，所以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需要好好休养。

身体有损伤……

但好消息是，刚出生的孩子很健康。

霍观澜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见程河在一旁呢喃自语：“幸好、幸好生不了了。”

有这一次闯鬼门关的经历就够了。

霍观澜不由失笑，指尖动了动想去敲他的脑门，但药效没过没有力气，只是勾了下他的掌心。

“就不能说点好的吗。”

程河一愣，惊喜地抬头看她，眼眶红肿，眼睛红通通的，像熬了好几宿的兔子。

他憋了半天，怕自己当场哭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孩子很好，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