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宅子里,曲折婉转的木质长廊延伸到一间屋前,隔着细密雨幕,一道倔强坚定的身影就在门前。
程思华从二楼望下去,程予弛在祠堂门前跪了两个小时,细雨棉针打在木窗玻璃上,叮叮咚咚,她也在这里站了好久了。
早饭时,她刚与程予弛爆发了单方面的争吵。
“今天提点礼物去欧阳家里拜访,欧阳老爷子喜欢书画,你去书房挑挑。”
程予弛抬眸问:“什么日子?”
“距离订婚还有两个月的日子,元旦节你们订婚,这段日子你要多去走动走动,公司的事情可以交给别人去做。”程思华动作优雅,吃着早餐,没有分出视线给程予弛。
程予弛搁下筷子,餐巾纸擦了擦嘴,“妈妈,我说过,我的婚事要自己做主。”
程思华也搁下餐具,嚼完了口中的食物才开口:“我同样也说过,你的婚事是让我们回到程家的一个重要助力,我们做的所有努力,不就是希望我们娘仨能够回到程家,认祖归宗?”
两人声音都不急不燥,听上去就像是平常讲话,但长期与他们相处的陆阿姨很清楚两人之间的硝烟,叫着打扫卫生的工人全部退出了饭厅。
天刚亮,但因为下雨乌云蔽日,屋里没什么光线,仍亮着灯,程予弛垂下眸,桌上手机震了震,是方愫发来的信息,
魔法披风:[马上开拔前往沙漠腹地,远方的哥哥保佑我此行顺利。【双手合十】]
程予弛迅速回复,
C:[带好口罩,做好防晒,沙漠里会更冷,多穿一些,一会有什么事情如果打不通我的电话就打给段星辰。]
中式庭院里的罗汉松立在窗前,尖细针叶破开细小雨珠,分散落到地面,雨又开始下起来。
房间内的暖黄色灯光显得木质家具都格外深沉压抑,程予弛想起方愫硬着脾气非要搬出去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家具不是这样沉重的深色,我可能更愿意回到家里来住。”
她当时的意思未必是嫌弃家具的颜色,但此时的程予弛也觉得确实是太过压抑了。
他放下手机,掩去眼底与程思华一脉相承的固执,对程思华说:“明天一早要跟北城的项目谈合同,欧阳家我会叫秘书去,但仅仅是出于礼貌,等我回来,我会登门拜访去推了这个订婚的。”
“你这样做把妈妈放在什么位置?”
程予弛起身,“不会连累到您,集团要上市了,我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您带来麻烦。”
程思华没有任何饰品的手狠狠拍在桌面上,讲话依旧语调冷静:“那你哪也不准去,去跪祠堂。”
她回到房间,换了衣服。从窗外看出去,程予弛的背影毫不迟疑,步伐利索地走到了祠堂门前去跪着。
程思华常用的责罚就是跪祠堂,他们程家还有个家法是鞭打,她小时候被打得多了,不愿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程予弛跪祠堂从未有过怨言,哪怕是第二天就要参加高考,他仍会听从程思华的话,在祠堂门口跪两个小时。
上一次罚跪在一周前,因为程思华发现了程予弛脖颈上的吻痕。
那一次她没有忍住,扇了程予弛一巴掌,当天就与欧阳家定下了订婚的日子。
天彻底亮了,今天的天气再亮也就这样了,程思华看了看时间,没有把时间耗在这里,下了楼。一身绛色旗袍配着米色披肩尽显优雅,穿过长廊,路过跪在祠堂门前的程予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司机开着昂贵优雅的黑色轿车,载着程思华去公司。
程予弛拿出手机,立即打电话给助理安峰,他一直就在院子附近,接到程予弛电话立即把车开了过来,程予弛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土,高支羊毛混纺的西裤不会产生丝毫褶皱,它会在方愫狠狠攥过之后仍然保持平整,区区跪了两小时,不足以让它产生折痕。
他的助理丝毫没有看出程予弛的异样,等在门口的与程思华同款的黑色轿车载着程予弛去了机场。
“合同都准备好了吧?”程予弛坐在后排,靠在椅背里,手里一遍一遍刷着手机,没有收到方愫的信息。
但收到了段星辰的,他发来一则气象消息,北城变天了,橙色寒潮预警。
安峰在对程予弛汇报工作,合同就放在副驾,要递给程予弛看,就见后视镜中,程予弛皱紧了眉,连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被接通。
安峰是当年带方愫去德国做手术的人,又带着方愫回国以后就一直在程予弛身边做事,他知道很多外人都不知道的事。
程予弛安排道:“联系北城对接的人,准备好满油的大型越野车,备用汽油,装好取暖设备,齐全的应急防护急救包,在机场等着我们。”
程予弛捻了捻眉心,在安峰打通对方电话时,又补充道:“还有电量充足的强光手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