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策那日与穆轩告别后愈发觉得燕京这一池春水颇深。
白北山亦还未见踪影,让柳策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三日前柳策带着小武搬去了百里家位于燕京城郊的别院,他不想在四哥屋檐下总听他念叨燕京凶险,要送自己回雀城去。
万一哪日趁四哥自己不备,给他下了药后扔回雀城去那可就不好了。
城郊这座宅子是家主前年才买下来的,据说是燕京之前的一个富商的别院。
雕花富丽的朱漆木门后是个三进院落,院内倒是花草繁茂,不逊城内诸宅,只是布局就显得过于规整了。
整个前院又显得过于空旷,虽然有几分大气但又不像是往常富商家那样的精致,反而像是个练武场,还是军队操练的那种。
又过了一月,白北山终于露面了。
虽然名义上柳策是他的主子,但柳策清楚的知道白北山要做什么,自己是没什么权利过问的。
只是这次回来的白北山似乎总有什么心事,显得心绪不佳,整日里都是闷沉沉的。
至于穆轩只在柳策乔迁新居的当日来过这宅子一次,之后再怎么邀请都是不肯上门了,只约柳策在烟云楼见了两三次。
谈天说地把酒言欢,却对朝廷局势、如何绊倒明氏绝口不提,仿佛已经忘了那日两人说过的话一般。
反而三番五次主动透露给自己那位“子彦姑娘”都喜欢些什么,平日里都爱去什么地方,诸如此类滔滔不绝。
柳策确实是希望能早日娶到明相府孙小姐,这也是家主计划的第一步,但却总是拉不下这个脸去搭讪人家姑娘,怕是完不成这个任务了。
况且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阜宁郡王,才算是合了姑娘的心意。
这可是急坏了穆轩,毕竟也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还没等柳策再一次与明梓晏见面,蜀中的一件大事就已经打破了燕京的持久平静。
八百里加急还是足足用了将近两个月的功夫,蜀中青城郡地动的消息才算是传到了燕京。
随着消息而来的是青城郡郡守许楷石被暴民刺杀的意外,朝中上下无不震惊。
对于以明相为首的相府来说,眼下当务之急是需派遣官员前往青城郡,以及后续的赈灾粮款的划拨与筹措。
毕竟这青城郡虽然离燕京有些距离,但青城郡与阜宁府可是衣一带水,密不可分,青城郡郡守许楷石本就是明相派去监视阜宁府的心腹。
若是此刻任由青城郡暴民自生自灭,怕是人心要尽归了阜宁府名下,这对明相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天子已经有半年的时间称病未曾临朝了。
这是柳策第一次见天子。
太庆典的朝堂殿门离着御座,足有将近百步的距离,高达十余米的重檐庑殿建筑将皇家气派衬托的极尽宏伟,巍巍皇权之下的众人渺小如蝼蚁一般只得仰视。
柳策与穆轩站在最后面,隐约能看到天子的身影,却看不清天子的眉目,虽说看不清眉目,但柳策还是能感觉到御座之上少年的虚弱。
天子自三年前开始称病不朝,期间临朝次数屈指可数,近半年来更是头一次,若不是因为蜀中地动一事,怕还是不会出现。
明明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却是面色苍白的令人生畏,怕是那天一个不注意就要驾崩了。
御座之下左手侧坐着明相爷,身为辅政大臣宗亲之首,早就没人对此有异议了。
右手侧赫然坐着的是明相府大公子太尉明奕大人,要说明奕为何能坐到自己父亲的对面,还要得益于他那早逝的老丈人。
明奕的夫人乃是与明相共同受命辅政的先靖王爷秦松阳独女慕国郡主秦蕙瑶,而秦松阳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战死在了玉门战场。
秦松阳死后,明奕迅速接管了岳父手上的军方势力,快到让人怀疑他预先预知了秦松阳的死讯,军中众人对其颇为怀疑,奈何慕国郡主信任他,为其游走众将。
明奕在妻子的相助下成为了卫朝武将之首,加上又是明相府的大公子,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天子的右侧。
“启奏陛下,蜀中青城郡发生地动,郡守许楷石被流民刺杀,民不聊生,中书府会同户部已筹集赈灾粮款五十万两即日便可启程,只是此次赈灾应由何人主持前往青城郡还请陛下圣裁。”
说话的是已经年过花甲的中书令许言和大人,许大人世代言官,与那被流民刺杀的许楷石同出一族。
许言和自前朝为先帝伴读,向来不涉党争,不依附于任何势力,故而中书府与明相府相互敬重。
向来吏、兵、礼、刑四部皆为明相门生掌控,而没有什么油水的户、工二部则归中书府所辖。
两家之间互不干涉相互合作,只要不出造反卖国的事端,两家也都乐的维持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