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余先生说,你们是他的好友。”江封行至高座坐下,拿起桌上的信纸,声色还带着些不成熟的稚气,一副故作正经的模样。
“他说,季怜季公子,武功非凡,有举世之才,又一心为民多次投军,但如今战乱,军营也混乱,投军也都无果,故而亲自举荐……不知,是你们二人中哪位?”
说着,江封眼神已经瞥向褚缨那边,显然已经看出。
褚缨没有立即接话,转头看了眼李连清。
于是李连清回话:“小民与余先生自集会相识,与先生相谈甚欢,故结为好友,后听说先生曾为官,才想着……”
说到这,李连清看向褚缨。高座之上,江封眉梢微挑,示意他继续说。
李连清收拾了一下话语,继续介绍:“这位便是我向余先生举荐的好友。他自幼习武,熟读兵法……”
“这些信中都有说。”江封打断了李连清的话,眼神仍旧落在褚缨身上,褚缨抬眸,这才与江封对望了一眼。
江封眉眼十分清秀。
看着她的那双眼,带着浓浓的好奇。
接着,江封竟是起身走了过来,手毫不犹豫落在她的面具上,将她面具摘下。
褚缨没有动作。
随着面具落下,她微微闭了闭眼。
再次睁眼,便看见江封一脸惊诧的模样。
她轻轻一笑,抬手摸摸脸上一整块烫伤似的疤痕,随后起身至一旁跪下,显得十分拘谨:“小人是怕吓到王上,这才没有摘面具,但既然王上好奇,小人不好阻止,看便是。”
江封“啊”了几声,清清嗓子把面具捡起来放回桌上,手指有些颤抖,“没没没没什么,孤哪里会怕这些,孤什么都不怕!你起来吧,孤先让人考考你才能。”
江封起身要出去招呼人,走到一半又回头说:“你面具还是戴上,省得吓着宫人,孤也只是怕你有异心才戴面具,故而有此举动……”
“小人明白。”
等着江封脚步有些慌忙地走了出去,褚缨才缓慢起身,她走到桌前时,一只手将那面具递了过来。
褚缨没有接过,顺着这只手看过去,只见他侧脸。
片刻后,他转头看过来,有些疑惑:“不戴上?”
褚缨朝着面具抬手,指尖将要触到时,却又缩了缩指尖,抬手抚了抚面上的伤疤,绕过他递来的面具重新坐下,笑道:“你说,这样是不是更有威慑力?”
李连清把面具搁在她面前,“他让你戴上,你就好好戴着,你的人没那么快来吧?”
褚缨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拿着面具把玩,“没那么快,但也没那么慢。”
李连清微微颔首:“总之,现在得先稳住他们君主。”
“废话,我当然知道。”褚缨瞥他一眼,面具从指间滑落,掉在了桌面上,她继而凑过去一些,“所以,我这疤究竟是不是更有威慑力?”
“……你说有就有吧。”李连清懒得再理,撇下这么一句话就扭过头去,不与对方对视。
哪像下一秒被掐住下巴被迫看过去,对方语气不耐:“是不是?”
李连清翻个白眼,心道这人简直脑子有病,将对方手腕一打,脑袋转回去,眼神不在他脸上停留哪怕片刻,语气敷衍:“是是,是,阁主说得对。”
“你……”
褚缨深吸口气,弯起一抹假笑:“你说与人合作便要互相信任,这就是你信任我的态度?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对余先生怎样?”
李连清低眸望着桌面,“阁主说得是。”
褚缨不悦:“别这副模样,我欺负你了?”
李连清答:“没有。”
“那……”
“不必如此试探我。”李连清眼睫低垂,袖口中,指尖紧了紧,“我没有想杀你。阁主说得对,我只是……嫉妒罢了。”
褚缨眉头一拧。
随后听他低了声音,继续说:“我于殿下来说,只是个有些用的棋子,而阁主,是伙伴。不一样的。”
“……”
门外,江封吩咐的声音不断传进来。而说完这话,屋内便陷入一阵沉默,李连清开始懊恼自己说的这些话——
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如今他只能依靠着对方生存,还偏要说这些不该说起的话题。
他想杀他。
可也只能想想。
每当想到殿下与他一起的那些,他以为只属于他们的那些,原来,也不是独一无二,他便觉得心中一阵难受,便忍不住呛声。
可他也知道,或许殿下一直以来,都从未真心待过他。
不论殿下是真的死去,又或是再一次假死,也都从不是因为他。
甚至,可能还因为此举可以摆脱他,高兴过……
“她说你不是。”忽的,身旁的人说话。
“……”李连清眼睫一颤,蓦地抬眼看向他,“什么?”
可褚缨没再补充这话意思。
褚缨正认认真真看着他,此时的心,与那时,李连清承认喜欢她时一般认真,她问他:“你真的没想杀我?可你要知道,我纵横天下,也树敌无数,你对我的杀意,我不可能感觉错,你若想骗我……”
“我答应过殿下,就算殿下喜欢了别人,我也会喜欢她。”
李连清轻声开口,与她凌冽的话语不同,是柔如春风的:“……只是,喜欢是喜欢,嫉妒,也还是会的。那么一瞬间的嫉妒,我确实,会控制不住起杀心。”
他又是这副模样。
一副,心怀天下的大义模样。
褚缨歪着身子朝向他,打量着,见他眉目温和,轻轻笑着:“若此间事了,殿下仍是选择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那我也只能接受。但我也会遵守承诺,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守着殿下、爱着殿下,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