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年说:“他怎么进的铁栅门?”
“保安认识。”谢余语气轻松不少。
“他是个很奇怪的哥哥,下次见他躲远一点。”
温予年点点头,难得赞同谢余,那人说话云里雾里的,阴晴不定,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黑脸,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走吧。”谢余把温予年带出来一步,顺势关上门。
“不是,去哪,我今天不想动。”
谢余拨出电话,让小周把车开进来:“跟我去拍摄。”
“我在家也一样。”
“刚刚说过了。”
温予年回味一会儿,才意识到谢余弯弯绕绕言语里的意思,他怕谢临辞趁他不在来找他。
“哦。”于是他模糊地应下,反正也是换个地方休息。
谢余先带他找了个地方吃午饭,然后去摄影棚休息。
可很快温予年就后悔了。
他没有带任何遮掩饰品,口罩、帽子、围巾一无所有,光明正大地就把脸露在外面。
在商场换衣服的那天,经理和导购不一定都是常混娱乐圈的人,就算觉得他像谁,也只是晃一眼不会放在心上。
拍摄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是圈内人士,百分之百暴露身份。
温予年全程脸上盖着张湿巾纸,戳上三个洞,保持视觉和呼吸的功能,在人员来来回回的摄影棚里,每一个路过他面前的人都会朝自己投来视线。
哪怕被当成怪人,也比被当成谢余和温予年的孩子好。
“好,谢余老师,我们换个动作再来几张。”
“对对对,就这个角度。”
谢余可塑性极强,标准的建模脸,微驼的高鼻梁,薄唇,侧脸流畅得仿若上帝的艺术品。
他手指轻捻红焰色的香水瓶,自然倾倒在向后仰起的额头上,从手腕到手肘连成完美的曲线。
“化妆师再来一下,妆感再弱一点,现在称得商品不在中心位,焦点都在谢余的脸上。”
化妆师嘴里应着好好好,实际叹着气:“怎么改嘛,再素就要成素颜了。”
休息时,谢余眼睛不眨地关注温予年的动向。
温予年对谢余的目光倒也见怪不怪,一会儿翘二郎腿,一会儿自己编着小故事,分角色扮演锻炼演技。
旋即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找借口上卫生间,披着湿纸巾就从这间摄影棚出去。
白瓷砖路上,温予年也见到其他的剧组拍定妆照或者其他品牌摄影。
“咕噜噜。”一个圆滚滚的花色皮球翻滚到他脚前。
温予年循着源头看去,迎面对上一台“大炮”。
相机后,摄影师露出疲惫无神的眼睛,两颊凹陷,被工作折磨得毫无精气:“你……有兴趣拍张照片吗?”
温予年迅速低头:“我不是模特。”
“没事,我也只是业余的。我上司要求我找小孩群演,我快翻遍娱乐圈的小孩,他都不满意,就让我扛着镜头去大街上找素人或者不出名的小演员。”
“哦,”温予年还是不抬头,想了会,在衣服口袋里选出一颗口香糖,“工作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摄影师眼泪都快掉下来:“谢谢你小朋友,我姓刘,你可以叫我刘副导。”
“我跟你讲,我上司天天push我……”刘副导取下摄影机,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
温予年无事可做,蹲在墙角,倾听他倒苦水,时不时附和一句:“太可恶了。”
“对,这种人就不该在你面前。”
“你下次怼回去,我教你,他说1,你就回2。”
“谢谢你听我讲话,我和同事说话,他们都不理我。”刘副导发泄完毕,舒缓许多。
“为什么?”
“不知道,”刘副导席地而坐,摇摇头,满脸老实人表情,“其实我上司人挺不错的,刚刚你偷偷说的那些坏话,我不会告诉他的。说了其实也没事,他不认识你。”
“……”倒打一耙,温予年这下知道为什么没人理他,索性闭紧嘴巴。
或许是坐得太久,他面上湿巾纸的水分所剩无几,在起身的时候,它防不胜防地掉落到刘副导的膝盖前。
“你面膜掉了。”刘副导抢先捡起,抬头交给他。
不看还好,这一看到温予年的长相,湿巾纸又是掉向全是脚印的地板。
好,不用捡了。温予年听得脑子里的各个角落里都是“上司”、“讨厌”和“压力”,当场没回过神来。
等到他转动眼珠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刘副导飞速活动手指,按下快门,超近距离的连拍数张,只能听到不绝于耳的“咔嚓咔嚓”声。
还好没开闪光灯,不然他的眼睛要废掉。
“删掉。”
刘副导举起摄像机:“你说的坏话我录下来了。”
“你就让我把照片留着给我的上司看看吧,我给你买棒棒糖。”
刘副导嘴角向下一弯,眨巴眨巴眼皮,像是要落泪的样子。
“不行。”
说话一个巴掌,一颗糖的,温予年后悔安慰他。
“那好吧,我删。”
刘副导依依不舍地翻动照片,当着温予年的面依次删除。
“还有坏话视频也要删。”
“骗你的,我没录。”
温予年还接过摄像机检查一番,确实都删了,也没有回收箱,心满意足地拍拍灰去往厕所。
万无一失。
殊不知,万有一失。
在他背后,刘副导粗粗的手指按下几个看似没有关联的按键,然后一张温予年肉嘟嘟的侧脸照跳转出来。
“这张最好,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