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星韵胸膛剧烈地起伏,一股凉意爬上心尖,由内而外地恐惧包裹了他。
如果这是灵堂,那……
他向后望去。
竖着摆放的床榻,以及平躺在榻上的蓝杉木偶,不就是棺椁和尸身么。
“对……”老人动作一顿,回头望着牌位出神,脚下却不自觉地朝桌子迈步:“这就是我的小虎。”
梅星韵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直立,他唇色泛白,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
洛鱼笙怕他被吓坏,温热的掌心焐暖了冰凉的指尖,再抬眼时只剩一片寒霜。
“别怕,都是假的。”
她将桌子上的筷子分给梅星韵一根,将声音放缓:“拿着去拜一拜,然后出去。”
老人将凳子上的木偶抱在怀里,又坐上最开始对门的位置,做完这动作后,就像完成了命令,低垂着眉眼,安详地勾起抹笑容,再也没动一下。
梅星韵按照洛鱼笙说的,上前一手环握住筷子,一手扶助颤抖的小臂,闭上眼鞠了一躬。
二人并肩站立,洛鱼笙也按照上香的姿势,规规矩矩地行礼,最后还将两根筷子摆在老人面前。
退至屋外,梅星韵迟迟不敢转身,他有些心虚地看着洛鱼笙,内心气愤自己胆小。
可恶啊!老大肯定以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万一他不带我查案了怎么办?
他会不会换个更聪明机智的小弟呀?
洛鱼笙不知道他内心的起伏,只当他被吓到了,双手按在梅星韵肩上,迫使他转过身:“你看,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的茅草屋和老人都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只有一缕炊烟升腾,梅星韵赶紧到灶台上查看,一锅怪虫也显出了真身。
“这是,野菜?”梅星韵伸出手戳了戳嫩绿的菜叶。
茅草屋虽然消失,但四下的雾气还没有飘散,依旧蔓延在二人周身,模糊了眼前的路。
梅星韵皱眉挥了挥手,试图驱赶这些白雾:“怎么没完没了的?”
洛鱼笙却不动声色地站到少年面前,她从踏入院内就知道这其中有幻术,但如今草庐已散,背后之人却迟迟不肯露面,五日之期短暂,稍瞬即逝,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寒光出鞘,在雾气中割开一处清明。
“何人装神弄鬼?出来!”
“公子火气也太大了。”
清越的笑声传来,浓雾中走出一位温文尔雅的男人。
洛鱼笙举着剑的手没放下,征求似的看向梅星韵。
梅小公子这回笃定万分:“不是他,应该是一个女人。”
剑尖压在那人衣领处,洛鱼笙毫不留情划破他的衣衫,露出缝合的皮肤。
“公子何必动手呢。”男子依旧是儒雅的模样,朝着洛鱼笙摊了摊手,但这在粟玉公子看来,更像一味只会谦让的傀儡。
她剑锋没停留,向下刺开皮肉,沿着缝合的细线划开一道血痕。
经历过方才的种种,梅星韵已经见怪不怪。
伤口越来越深,但却半分血迹都没有,甚至被划伤的男人还保持着微笑。
洛鱼笙心里有些烦躁,这幕后主使一贯喜欢披着旁人的皮囊戏耍他们,就是不露出真身。
少女的指尖扣进伤口,撕扯着滑腻的皮脂,剥落表象。
刚才的儒雅书生身体逐渐扭曲,但脱落后却让洛鱼笙一愣。
面皮之下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洛鱼笙眼看着一开始的伤口被撑大,随即一位少女缓缓脱下“肉身”
“你到底是谁!”梅星韵盯着女人妖艳的容颜,质疑道。
“我?”女人嗤笑一声,蛇一样的竖瞳望向二人:“无名无姓,但寨子里的人都叫我妄姬娘娘。”
“两个毛头小子竟然能识破我的幻术,不简单啊。”
妄姬身段婀娜,一步一摇曳地晃到洛鱼笙眼前,带着香风的指尖轻抚过粟玉公子的下颌,语气暧昧:“公子的确应该留在寨子里。”
洛鱼笙目光冰冷,握住了妄姬胡来的指尖,笑了笑:“可惜,在下平生最不喜和戴着面具的人交往。”
她话说得隐晦,却也能听出几分不情愿。
妄姬满不在乎地嗤笑道:“小郎君,你行走江湖理应知道,这世上何人不戴皮囊?人与人之间都摸不清孰真孰假,你又何必在意。”
洛鱼笙知道此关已过,拉着梅星韵绕过女人,临走时留下一句:“我知道,戴面具是常情,但是否戴面具,是我的选择,你又何必拿你的选择左右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