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
导购手里有个计算机,没使用,张口就能说出准确的折后价,可见这款的售卖量不错。
219啊,如果不是刚发工资,陈艾还不定有钱买。
“那麻烦帮我拿一双新的38码。”
导购看了看她脚上的帆布鞋,专业地说:“你的脚顶多36,38的会大很多哦。”
“我给我妹买的。”
“哦。”导购说了句真是好姐姐,便进仓储门找货。
买单结账,陈艾再拎点水果,坐上回南嘉村的三轮车。
路上能看到很多桉树林,满山满坡,有的呈黑褐色,有的蜕成白皮。白桉林底下就是大深河,到大深河就意味快进村了。
陈艾出去半年,风景没什么变化。
下车的时候,村里长辈询问,她微笑着应对。
贴着小路走,没再遇到人了,所以陈艾明显察觉到不同。
村子热闹很多,那种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人声,很远很微地渗透着,周遭不甚清净。
踩不到草地了,眼前是一块白花花的水泥地坪,陈艾抬头看见那栋小平楼,深呼吸。
其实是她的心不平静。
南嘉村早前盖的房子,厨房都是外置的,方便烧大灶。大门关得紧紧的,陈艾先去看厨房,里面没人,餐桌上的米饭还在冒热气。
陈厚才两口子可能上班去了,现在寒假,陈明珠应该在家。
推门,进到卧室。
陈明珠在她那张席梦思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再里面还有一张木板床,那是陈艾的位置,现在堆满了衣服。
放下行李,陈艾着手收拾。衣服叠到一半,陈明珠梦呓着转醒,含糊叫“阿姊”。
“嗯,醒了?”
听到回应,陈明珠乍醒,蹦下床去围着陈艾又看又捏。
陈艾笑呵呵地推开她,轻声呵斥一句。
陈明珠打出哈欠,挠挠脸,“阿姊,你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做梦呢。”
一大堆衣服,叠好分类,陈艾发觉陈明珠没声了。她转头看见陈明珠蜷腿在椅子里,翻她的行李。
“哇!真是这双鞋!”陈明珠惊呼,抱住鞋盒赤脚跳过来,“阿姊,给我的吗?”
“嗯。”
得了信,陈明珠又重新坐下,拍拍脚底的灰,试穿鞋子。她走几步,又跳几跳,很是满意。
“我朋友说这鞋很好穿,果然是的……”
她又跑来抱住陈艾,亲昵地摇,“阿姊,谢谢你!爸不肯给我买,妈才交了舞蹈费,我不敢磨她,还是你最好……”
“喜欢就行。”陈艾移开她手臂,去厨房把碗筷洗了。
冬天少雨,屋后菜地也干巴巴的,陈艾接桶水去淋。
陈厚才的卧室窗户正对菜地,陈明珠在里面讲电话。
“我阿姊给我买新鞋子了,嗯……现下最流行的那款,上个月我妈买的那双土气,她尽看特价款,我穿穿就不喜欢了……”
傍晚,陈厚才和阮梅回家。
陈艾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喊道:“爸,妈。”
陈厚才原本在教训陈明珠乱扔果皮,甫一看到陈艾,愠怒的脸阴沉下来。
那是比暴怒还要可怕的表情,像云层沉积的雨,像黑云里翻滚的雷。
“可以吃饭了。”说完,陈艾拿扫把扫果皮,再把陈厚才夫妇做泥工的工作服泡进水里。
她再扫眼四周,好像没什么活了,于是走进厨房,他们一家已经先吃起来了。
盛饭,拿筷子,坐在陈明珠旁边。陈艾今晚做了四道菜,肉类放在主位前,她的面前是一碟油麦菜。
她低着眼吃饭,碗筷的声音放得轻了又轻,以为够小心敬慎了,谁知餐桌还是“啪”一震。
陈艾放下碗,有种雷雨俱作的飘零感。她看向陈厚才,面容是习以为常的平和。
因为菜里面的一根头发,陈厚才以此开始谴责,再把陈艾瞒着家里去深市的事,翻出来大肆谩骂。
说她翅膀硬了,良心不在了,迟早得被外面人勾走,到时候被骗得一无所有,不要回来哭!
陈艾默然地听,只要想着自己是抱养的,就不会多难过。
“好了!不就一根头发,又不是什么不干不净的毛。”陈明珠拈出头发扔掉,不以为然。
陈厚才着实愣了下。
阮梅使眼色,让亲生女儿消停点。
陈艾仍旧沉默。
空气一下静止,只有偶尔咀嚼的声响。
最后,陈厚才抓筷子用力一怼桌面,这事才翻篇。
收拾厨房,洗完澡,陈艾又到房间整理陈明珠那堆杂物。陈明珠躺在床上,用阮梅的手机登扣扣聊天。
早上那瓶豆奶还放在桌面,陈艾问:“明珠,豆奶不喝吗?”
陈明珠发送完一句话,才悠然地回:“喝腻了,很久以前就不喜欢了。”
“嗯。”陈艾觉得很累了,躺进椅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和陈明珠聊天。
“东西杂多就常整理,阿姊不在家,你这要成狗窝了。”
“阿姊,你帮我扔一些吧。或者哪些喜欢的,你就拿去穿,你打扮太老土了……”
“你比我高那么多,我穿不合适。”
“哪有……现在都流行宽松的。”
睡觉前,陈艾问陈明珠,“要开灯睡吗?”
陈明珠打着哈欠,说话声越来越小,“不用了,你回来我就不怕了……”
“好。”
房间陷入黑暗。
第二天陈艾起床,阮梅已经忙活上了,陈厚才在厨房吃菜喝酒。
天气好,陈艾帮着洗被子,洗碗橱,还有备用的锅碗瓢盆,铺展了满满一地坪。晾干后,又一一归位。
年二九,阮梅发话让陈艾去街上奶茶店,去见半年前没见到的人。
陈明珠知道了,也要跟着去。阮梅经不住烦,手一挥随她。
两姐妹坐在三轮车上,陈明珠早早说好,到街上就去找同学玩,她后面自己回家。
陈艾笑着点头。
年前的街道,潮涌一般,人只有顺着走,换道都难。
到达奶茶店,陈明珠没急着赴约,握着奶茶杯好一番端量对面男人。
个矮,皮肤差,眼皮快搭到下眼睑,就剩一条缝,长得极其崎岖。
不夸张,这是她的第一印象,这个男人的脸像一段未经开发的山路。
陈艾很有礼貌,笑脸盈盈,有问必答。
男人很满意,这个女生五官小巧,耐看韵味,是那种安于室的类型。
陈明珠无聊得很,喝口奶茶,看眼自己姐姐养胃。耳听着“山路”的话题越来越露骨,她不耐烦地打断,说她们等会还有事。
男人换开目光,笑问:“有什么事?有要帮忙的地方吗?”
陈明珠头摇得飞速。
陈艾低头呡豆奶。
陈明珠实在不想应付,随便扯个由头,拉起正在喝豆奶的陈艾,逃出店外。
好远了,陈明珠回头望过,没好气地说:“豆奶有什么好喝的!亏你对着那张脸。”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陈艾最想喝的饮料。她没说,笑着对陈明珠比个赞。
陈明珠气乐了。
“我答应朋友,今天请他们吃牛杂,我得走了。”
陈艾问:“有钱吗?”
“有,早上从妈的钱包拿的。”
“还回去,我给你钱。”陈艾难得严肃。
陈明珠踢踢新鞋子,乖巧地“哦”一声。
陈艾给她钱,再叮嘱早点回家,然后挥手拜拜。
对于一场相亲来说,十几分钟太短,于是陈艾去邮局取封挂号信,溜达会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