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下墓塚,几道从特制头盔上散射出的荧光是仅有光源。
在这个尚未考证,不知主人的古墓,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专家杨辉戴着厚厚的专用手套,从一口长约两米的棺木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条遍身焰色,尾鳍上翘的鱼型玉石,
杨辉满脸兴奋,托举着玉石向身旁的同事示意:“你们看这条鱼,真是雕刻得栩栩如生。”
几名同事凑近围观,却没人注意到玉石的尾鳍微不可见的颤动。
身为一只活了上千年,记不起究竟在这墓穴里沉睡了多少年的锦鲤,暮移已经很久没有以原形被人捧在手心了。
跟前包裹严实的几人装扮怪异,而暮移现在没时间理会这些。
她鳞片里,进沙子了!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考古专家,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保存如此完好、模样奇异的玉石。竟然没有人发觉到这玉石的过于洁净。
顾不了专家们直勾勾的眼神,尾鳍鳞片里进的那颗沙子,死活抖不出来。
暮移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弯起尾巴用鱼嘴吹一吹。
“刺啦”一声,玄黑的棺木竟裂开,墓穴顶上的封土稀稀拉拉掉落起来。
“是坍塌!快撤!”一戴眼镜的女研究员小陈喊了一句,为鱼型玉石品相激动着的几人,立马警醒。
将暮移往垫了四层海绵的保险箱里一放,专家们迅速收起所有装备往外撤离。
当最后一人撤出墓穴时,“哐”地一声,墓塚入口处的封土全然坍塌,扬起的烟尘几乎弥漫到五百米开外。
小陈提着保险箱迅速跑开,随着她奔走的颠簸,卡在暮移尾鳍鳞片里的沙子总算是掉落下来。
“哈~”暮移痛快地舒了口气,这才发现目光所及处一片漆黑。
保险箱外头隐隐传来,琐碎讨论声。
下意识,暮移想摸下巴思考,突然发现鱼是没有下巴,只得瞪起她的大眼睛。
仅剩不多的记忆里,她记得自己修炼有成,化形不久,千年一开的龙门就让她给碰上。那天,灰云织就的龙门,自九重天缓缓下沉。
“龙门下沉,如果是低处跃过,成功化龙后品级也不会太高,所以,你得跃在它出现那一刻...尽力即可。”
除了龙门,暮移还记着的就是这么句话,其余的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是怎么被关在那土封的破窟窿里,又是怎么被这些人擒住,给认成玉石的,完全理不出头绪。
暮移狠狠舒展了筋骨,在颠簸不平的一路思考人生,想着想着她陷入了沉睡。
*
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第一会议室。
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铺着黑天鹅绒布的大桌。白墙上挂着几张排班表,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不时闪烁。
专家们将保险箱打开,眼尖的小陈觉着暮移的尾巴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翘了。
她正要开口,其余几人却饶有兴趣地围着暮移讨论起来。
“你们看。”新进员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举起手中的相机,按动翻页键,展示他拍下来的古墓入口。“墓门上的字体有点像小篆。”
一名对小篆颇有研究的研究员接过相机,皱眉道:“是很像,但不是小篆,像是更古一些的文字。不过,我还真没见过...这个字,有点像‘移’。”
“小篆的话,难道这个墓穴是先秦?可封土看着没那么久。”一旁摸着下巴的中年胡须男,若有所思。
“行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杨辉关上盒子,示意大家可以解散了。“明天刘老会过来,让他掌掌眼。”
领导发话提前下班,大家自然开心,收好设备,落下锁,开开心心下班了。
小陈收好会议室的钥匙,新来的小伙红着脸腼腆地开口:“晚上你有没有空?我请你吃孜然烤鱼呀?”
“孜然烤鱼?”
这个词直接让保险箱中本来在梦里大快朵颐的暮移,瞬间被架上木枝,还有人不停在她身上撒孜然。
暮移瞬间惊醒,如果鱼形的她有汗毛,那分明早就竖起来了。
她想起了从前,自己本是一条天天躺在湖里懒散至极的鱼,不知从哪传来了一种叫孜然的香料,走街的小贩天天吆喝那西域传来的香料和鱼最为搭配。
湖边开起了酒肆,周围的小伙伴一天比一天少,直到有一天有人对她说。
“化龙吧。”
那是谁?暮移想不起来,甚至头疼欲裂。
算了,先逃开再说。顶开保险箱,暮移挣扎着跳到地上,翘起的扇形鱼尾摆了一摆,遍身焰色就化作一条红裙,玉雕似的纤手一挥,暮移化形成人。
打量着自身,暮移不禁露出几分喜色,“还以为化龙不成,化形也不成呢。”
拉起红裙,暮移赤着脚往门口走去,想学着之前离开的人将门拉开,却发现死活拉不动。
情急之下,暮移竟想起几个小术法,樱唇向上勾成一弯新月,“轰”地一声,门化作了齑粉。就这么,暮移随手暴力拆迁几道门,逃出了文物研究所。
连接监控的线路在暮移的冲撞之下接连被破坏,几个监控摄像头闪烁的红点戛然而止。
研究所的警报响起时,暮移靠着瞬移已溜出十里开外。
*
车流奔涌,人行如织。
时值佳节,即便接近深夜,这个城市最著名的湫也街被各路游客占据,夹杂着各种方言味的普通话交织在一起,闹哄哄。
几乎照亮夜空的灯火,熙熙攘攘来往于各类店铺之间的人群。不论是人们的装扮还是街道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打破了暮移的认知。
尽管她并没残留多少千年前的记忆。
暮移僵在原地好几个小时,也不顾看向她或是奇异或是惊艳的目光,她吸了吸鼻子,眼神不由自主在来往人群手里的奶茶、烤串等小吃食之间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