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居玄堂,容安又迎了上来,低着头,没太敢看她,只小心翼翼道:“薛娘子,车马已经备好了,就在门口。”
来时是在宫门处,并非在东宫前,薛明英想,也许这是储君的怀柔之策。
打一棍,再给个枣子。
也许他便是这样驾驭群臣的。
薛明英平平淡淡应了下来,没道谢,也没推辞。
太子殿下的手腕,刚才已经充分领受,再来一次,她太疲倦了。
就这样罢。
她要真相,得罪他的时候还多着,不必急。
薛明英拄着拐杖,脸色淡漠,不回头地走出了东宫。
一到国公府正门,她没在车上多逗留一时半刻,钻出车厢后,几步从车里走下,避之不及。
容安连和她打声招呼都来不及,看着她进去的背影,心里头却在天翻地覆。
旁人没听见,他却听得清楚。
薛娘子在书室里头当面忤逆主子,那字字句句都锋利得紧,别说世家郎君,百姓家的郎君听了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主子。
他只听了几句就害怕地躲了出去,怕被主子事后想起来,秋后算账。
只是有一件事他没料到,主子怒便怒了,竟会那般大怒,失态到和薛娘子较起声量,实在太不寻常。
容安只想了想就戛然而止,不敢再想下去,他总觉得要是让主子知道他听见了,非要了他脑袋不可。
薛明英才入了国公府,就有人抬了软轿来,接她往上房去。
她将拐杖递到云合手里,正准备入里,不知哪里跑出个稚童,还未及腰,上来就拽着她的斗篷道:“姐姐!你的衣裳好好看!真漂亮!”
云合一见薛明英被吓到了,忙要将那稚童抱走,“哪里来的野孩子,乱跑乱撞!等会儿撞伤了人!”
那稚童看着才五岁上下,手劲却不小,攥着斗篷的边缘就是不松手,撒泼哭闹道:“我也要做这样衣裳!娘!我也要!你叫姐姐给我!”
云合一时掰扯不开。
恰这时,从门房里跑出个妇人,她发髻挽得松垮,几步上来抱住了那稚童,喝他松手。稚童还是不松,她急得眼里溅泪,“你这不争气的!眼皮子这样浅!”
那稚童受了打,疼得大哭出声,嚎啕似要震破天际,但见他一哭,妇人脸色缓和了一些,立马又哭又闹道:“娘!姐姐在这里!我要姐姐的衣裳!”
薛明英本以为他母亲来该听话了,不料他反倒觉得多出个倚仗,力气更大起来,她腿脚不便,被他拽得往前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她扶着轿厢,单手解了斗篷带子,丢到地上给她,对云合道:“从他手里拿回来后,烧掉。”
看了眼那妇人,有些眼熟,但没想起来哪里见过,没打算理会,准备交给母亲处置。
刚要走,却见秦妈妈疾风一般地走来,见了这妇人脸上顿时多出了几分厉色,扯着那妇人的手臂就往外走,“是你!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薛明英忽然想起来,那妇人她在哪里见过。
那次母亲陪着她去别院散心,有个庄户求着见母亲,说是谢恩,但见了后秦妈妈领她出去时仿佛还有些委屈。
母亲当时神色也有些不对。
“娘!看姐姐!姐姐里头衣裳也好看!”
她正回忆,那稚童一声姐姐,让秦妈妈脸沉得更厉害了,骂了声“没家教的东西,混叫什么!小姐,你先进去,我将这些混账东西赶走!”
说着,她叫上几个府里的嬷嬷,撵着那妇人和稚童往门外去了。
薛明英眉间一颤,总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了,坐进了软轿,催着到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