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正二十四年,平京人流涌动,宣威殿群臣激论,互不相让。
“尉迟蛮人,竟如此猖狂,眼下北方又失几座城池,这可如何是好?”
北正帝面色凝重,似在思考着什么,群臣吵嚷与他不甚相关。
白明阳,白盛二人一如既往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三十年前,北方鲜参部族联合讨伐中原,前朝边防节节瓦解,短短一个月鲜参大军便直抵前朝京畿,灭皇族,拥立新君。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鲜参部落兵强马壮,上将下兵,同仇敌忾,直叫天下陷入腥风血雨,改朝换代。
自此,鲜参一部首领固守中原,称新帝,建立戴国,改定国号新正。戴国自此成为了历史上首个由少数民族首领统领,移定中原,鲜参族与汉人混沌共生的国家。
戴国上下三十年,平京再不似三十年前的平京。北方的鲜参一部入中原后便与汉人相互通婚,文化互通,时至今日,平京少有纯粹血统的鲜参族人。
新正帝登基十年便因病驾崩。其有三子,按照戴国国制,嫡长子为尊,庶子为卑,理应由嫡长子继承大统,然先帝驾崩之日,三皇子勾结母族囚了皇长子,夺了政权。
为了巩固两族人民的交往,新正帝登基后便迎娶前朝贵女为后,大皇子即为其嫡系所出,而其与部落贵女育有三皇子。三皇子虽不是嫡子,但其母族势大,故借势夺了政权,此三皇子便是当今的北正帝。
北正帝登基未满二十年,其母族势力逐渐式微,如今边城的接连危机,倒在其意料之内。
戴国京畿座南,农业为主,北方鲜参二部则以放牧为主。两国几十年来各据一方,势均力敌,然北方新首领野心勃勃,精通军事兵法,几年来带领部下不断突破两国边境,如今更是势如破竹。
戴国建立之初,为了维持南北联盟,新正帝便与鲜参二部老首领签订世纪条约,承诺互不侵犯,期间商贸互通,彼此不分尊卑,更无朝贡。双方本是同族,故此更显血统之谊。
未曾想鲜参老首领多年前也因病崩逝,其长子尉迟炤年方十五岁便继承其位。
北正帝原以为条约能维持政权百年不动摇,奈何少年尉迟炤竟是如此野心勃勃又擅长军事练兵,条约如同虚设,唯能约束逝者。
尉迟炤承袭四年,年方十九岁,举着两国的世纪盟约,嗤然一笑道“本是同根生,理应让我鲜参一统,天下是我鲜参的天下。”何等狂言壮语。
北正二十四年,尉迟炤二十五岁,短短四年便率领部落挺进中原十座城池,搅得戴国北方边境民不聊生,戴国江山岌岌可危。
近日来,平京的流民更胜从前,城里的百姓也纷纷议论着,恐慌着。
未时末,白明阳与白盛相伴街上,二人今日心思更重。
白明阳先察觉表兄的情绪,顺即询问道“兄长心有何念,思虑之色如此之重?”
白盛默然片刻,应道“我有一事说与你,望能排忧解惑。如今之势,朝廷兵力不足,将领之才亦是空虚,几年轮番征战,敌人一路披荆斩棘,料想诸多将才已不敢临危领命。虽我等是汉人之后,然如今江山易主,既为人臣,且新帝以来,百姓生活安宁,既如此若能免百姓于水火,我等自当用尽全力,当为人先,故我欲向皇上请命前往边境,为我汉人护卫江山,死而无憾。”
白明阳闻言诧异,见表兄似是计划许久,神色坚毅,无奈道“我知兄长更喜自在生活,如今既已入朝堂,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兄长所言句句肺腑,可见兄长深思熟虑过,只是兄长再如何谋兵论法,沙场点兵不如舞刀弄枪如此简单,若想尽献绵薄之力,北边之战尚且不妥,还需徐徐图之。”
白盛闻言并不失望,只又道“贤弟思虑周到,我虽无甚实战经验,多年以来也不涉政事,然亦时刻关注北边战事,我于之了解倒不似兄弟想的那般浅薄,只是不论我主动与否,此番被莫名荐举入朝而许久未细致任用,料想陛下也欲将我派驻北边,既如此请命与否又有何区别,只是如我自荐还能护卫萧儿和夫人,可保他们在京受人尊重。彼时,还望贤弟多加照拂,我自知有愧。”
白明阳闻言不再面色平静,默然片刻道“我竟不知兄长此番离奇入京原是如此,只是兄长不曾考虑将嫂子和萧儿一并带离,如此这般岂不一家人天涯相隔,嫂子岂会认同,萧儿又岂会放心。”
白盛呆滞片刻,复又道“你嫂子应是理解的,北边不似平京如此,他们若与我同去,只徒增我烦恼罢了,何况萧儿如今将是弱冠之年,只愿他在京平淡度日,他日成家也能家人平安团聚,如此这般身为人父,已无憾了。”
白明阳未曾想表兄竟有视死如归之势,自知再劝无意,只好应道“兄长如此这般计划,应是提前知与家人,彼时再欲请命也不迟。”
两人未时末才各自归家。一路上,白明阳一直回忆着先前两人的对话。
身为文官,在外人看来自是不能持枪弄剑,至于沙场兵法之理最多也只是书卷之获罢了,但外人却不知这样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文官其实也识兵法懂操练。如若一开始不求稳度日,料想哪个男儿能抑制得了心中的狂热与勇毅,文能激扬文字,武能指点江山。
白明阳心想“如今之势,我是否也能如兄长那般决绝?料想应该是不会的,倘若真如此,几十年的计划岂不是一场笑话。”心里暗暗自嘲。
思及此,白明阳已独自归家。眼前之景亦是如此相似而又不同。
院内,白书茉和白书枼不知在探讨什么,姐弟俩不似从前那般争锋相对,言笑晏晏。女之悦夕,如出水芙蓉,男之乐夕,如幽林之竹。
“是啊,茉儿如今已是及笄之年,枼儿亦挺拔俊朗。十五年了,纵使可以持剑沙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曾少年时未必与那尉迟炤相较量,如今之躯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