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那心念飞转的弟子,见了今日这场面,便知晓了这清行长老这是明摆着要护短了。
此事当日便被传了开去,有心人便暗道日后万不能得罪了宋和衾,若是像今天这样再被连累一回,怕是要脱了一身皮,还得滚一滚开水。
众人三五成群地散去,没有人再管伤势不轻的李严庆,任他一个人跪在原地。
而李严庆不知怎的,在黄昏的阴影下,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上竟然勾出个笑,若有人见了,恐怕会当这人已经疯了。
清行长老将宋和衾轻放在寝殿的床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眉间微微皱起,修长的食中二贴在宋和衾的额头处。
那指尖处是冰冷潮湿的汗水,清行长老用手指勾住挡住宋和衾眉眼的额发拨到颊侧。
只见由那指尖不断地溢散出丝丝缕缕的白光,在空中旋转着围绕着宋和衾的全身,那白光划过之处,皮肤上的伤痕逐渐愈合消失。
清行长老的面容沉静,但那眼神幽黑深不见底。他沉默地凝视着宋和衾,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明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宋和衾身上的所有伤口的均已痊愈了,脸色红润气息均匀。
清行长老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心,点了点鼻尖,最后落至唇上,微热的鼻息纠缠在指尖,缠绕着他的手指留恋不舍离去。
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清行长老才起身前去开门。
“师父,和衾他没事吧?”明砚担忧道。
“他无碍”,清行长老道。
“那便好,师父,弟子可否前去看看和衾?”明砚的眼神偷偷向室内探去。
谁知清行长老却拒绝了他的请求,摇了摇头:“不必。”
明砚知道他师父这人说话从来言简意赅,既然这样说了,必然是不希望自己去打扰和衾的。
明砚虽然没见到人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礼数周到地躬身准备告退,走之前还将宋和衾的剑交给了清行长老:“师父,那弟子先行告退了,等和衾醒了弟子再来探望他。”
清行长老微微颔首,并非常利落地关了门,
见状。明砚摸了摸鼻子,隐约觉得师父对和衾总有些特别包容,但这种区别对待其实非常含蓄委婉。
明砚心里猜测道,师父莫非要收和衾为弟子?可师父对自己也不像对和衾那样啊,他的心思一向不怎么细腻,思前想后,推断道定是因为和衾本身就招人喜欢,师父会欣赏喜欢和衾这不足为奇。
……
此时宋和衾身在梦中,而他能清楚的意识到这是梦。眼前是重重云雾,周围被群山包围。宋和衾向前慢慢走着,直至走到了一处山间。
他看见远处有一颗非常粗大的树,约十数人可合抱,那伸展出的枝干挂着一个木藤秋千,摇摇晃晃地仿佛刚有人坐过。
宋和衾正想走上前去细看,这时一个白衣少年突然从茂密的枝桠间跳到了地上,只见他抓住绳子摇晃了一下,一个转身便坐了上去。
宋和衾伫立在原地默然观看,又过了一会儿,有一个黑衣少年从远处走来,他来到秋千前同白衣少年说着什么,片刻后甩手转身欲走,而那个白衣少年停顿了一下,跟上前去拉住黑衣少年的衣袖,两人又说起话来。
黑衣少年被白衣少年扯着袖子不情不愿地坐上秋千,宋和衾不知为何,觉得此情此景有趣极了,忍俊不禁的扬了扬嘴角。
画面一转,还是在那棵大树下,这次白衣少年坐在秋千上,在他怀中还抱着个不知什么动物。而黑衣少年坐在树干上时不时向向下望一眼,白衣少年抱着手中的小动物站起身向上举了举,似乎是想给黑衣少年瞧一瞧。
但黑衣少年赌气一般转开了头,恨恨地揪着树叶往下丢,一片片地落到白衣少年的脑袋上。白衣少年似乎被对方的举动惹得有些恼火,放下手中的毛团子,在地上捡着块小石头,朝着黑衣少年扔去。
黑衣少年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受此待遇,愣愣地一动不动,刚好被小石子打在额头上。随后受惊似的,脑袋朝下栽去。
白衣少年见状也吓了一跳,伸着双手赶紧跑过去准备接住他。但奈何黑衣少年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并以倒插葱之姿一头扎入他丢的一地树叶中。
白衣少年抓着对方的脚将他扒拉出来,只见黑衣少年额头肿了个大包。白衣少年愣了愣,心想这很明显不是他砸出来的,是掉到地上撞出来的。
伸着指尖触碰了一下,只见黑衣少年委屈地偏了偏头,低头捂住脸,不知道是不是在哭。而白衣少年则蹲在一旁,时不时地摸摸对方的后脑勺,许是在耐心地赔不是。
清行长老坐在床边,见宋和衾嘴角隐隐带着笑意。他俯身过去,眼神专注地看着他,像是想要研究出来他为何发笑。
梦中的场景逐渐褪去,宋和衾伸出五指握了握,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少年的身影散入黑暗,再睁眼时,宋和衾发现他竟然趴在了地上,而他面前则是一扇高大厚重地青铜门。
他努力地伸出手,可就在要触碰到那扇门时,忽然之间,自己已离那门数丈之远。
宋和衾只觉全身都很疲惫,他的眼睛注视着门的方向,心里痛苦而绝望。一个声音让他就此放弃,另一个声音对他说着不要,如何能放弃?他的命都是别人拿命换来的。
这时,门开了,一个身影逆光向他走来,宋和衾的心底生出一丝希望,他伸手无力地抓住那人的下摆:“求你,救救我...”
那人因他的拉扯蹲下了身,宋和衾抬眸看去,只见一双蒙着清冷如寒霜的黑眸…
猛地睁开眼,宋和衾与面前的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一瞬间,像是与梦中的那双眼眸重和在了一起。
宋和衾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否仍在梦中,只觉心口闷痛压抑着,于是他对着眼睛的主儿痛苦乞求道:“求你,救救我...”
面前之人怔了怔,食指轻轻拂过他的眉心,声音低缓:“做噩梦了么?”
宋和衾顺势闭了闭眼,过了片刻,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清明,“你是,清行长老?我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