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直至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撒入床帏,宋和衾从睡梦中醒来,双目呆滞地盯着床顶发着呆。
过来一会儿,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和衾,你起床了么?”明砚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哎起了,等下马上”,宋和衾从床上一个翻身跃起,随手捞起椅子上的衣服胡乱系着身前的带子,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
“嚯,明砚,早上好啊。”宋和衾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对着房门外的人笑得很憨。
明砚愣了一下,没想到宋和衾是这样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只见对方颈下的衣领没拉好,露出了清晰精致的锁骨。宋和衾的皮肤是带着血色的白,大概的昨晚睡得很好,面上显得白里透红,精神又漂亮。
“额…那个我昨晚睡迷糊了,所以起得晚了点,还没洗漱啥的”,宋和衾见对方一副发愣的神情,悻悻然地抬手扒拉两下头发试图挽回点形象。倒也不是说他太过懒散,只是这里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宋和衾实在不怎么适应,连个腰带都系不好,还把中衣当外衣穿着。他骨架子高挑单薄,衣服不知怎得有些宽大了些,穿在身上晃晃悠悠的显得十分不端正,与他那清俊的面容很不想配。
明砚回过神,红着脸移开了目光,轻声提醒道:“和衾你怎么…衣服穿反了,裤子…也穿反了。”
宋和衾低头一看,他那一条裤腿被挽到膝盖的位置,白皙的小腿上不知哪里撞的几道红印,前后确实是反着穿的,反正全身上下没一件穿对的。
宋和衾面上也跟着一红,自觉这样子很不体面,讪讪解释道:“这…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脑子前段时间出了点问题,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你瞧,我这连衣服都穿不太利索了。”
明砚下意识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跟着清行长老到御灵宗后听见的传闻,他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不信不代表人家不信。想到宋和衾会遭受的委屈,明砚皱了皱眉,对着他愧疚道:“抱歉和衾,我光顾着自己的感受,一直忽略了你。”
明砚忽然记起自己自己一直没注意到宋和衾总是动不动就喊着饿,穿得衣服也都不怎么和体,生了病也没见人问起过他。倒是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找过他,不过那人看着就一副邪气凶狠的模样,宋和衾是个温和明快的性子,想来与那人也不怎么能说到一处去。
越想明砚越觉得宋和衾受了很多的委屈,一时间也忘了听对方说了什么。
宋和衾说了半天,却见明砚一直默不吭声,仔细看了看他低沉隐忍的神色,仿佛明白了过来。暗叹道这少年心思单纯,有什么情绪就表现在脸上,有这样一个朋友,也算是原主命里不幸中的幸运了。
于是他拍了拍明砚的肩,微笑着示意他坐下说话。桌上放着点心,宋和衾拿起一块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将装着点心的盘子推到明砚面前,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大早上的,明砚找我可有什么事儿啊?”
正想着要多给宋和衾定做几套衣服,闻言,明砚反应过来,道:“和衾,你有几日都不曾去上过课了吧,今日我们一起去上早课吧。”
“早课?学什么的?”宋和衾好奇道。
“一般会讲四书五经六艺,还有一些修行之法”,明砚见他点心吃的飞快,担心他呛着,便拿了杯子倒了点水递给他。
不知那看似普通的茶壶是怎样做到的,过了一晚水竟然还是温的。
“好的谢谢”,宋和衾接过喝了一口,嘀咕道:“这听起来怎么倒有些耳熟。”
将目光转向对方,宋和衾笑容讨巧:“我说明砚啊,我要有不会的,可否来麻烦请教你啊?”
“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都行,我怎会觉得麻烦”,明砚高兴道,他还想多与和衾相处呢。
见状,宋和衾笑得眼睛都弯了弯,这小少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好哄。
两人随意收拾了一下,期间,明砚还将自己的衣服送了一套给宋和衾,两个少年人身量相仿,宋和衾穿上倒也合适。
御灵宗的弟子服是紧袖收腰的款式,宋和衾穿上后显得腰细腿长分外精神。于是他也不与明砚客气,只简单道了声谢,明砚看他穿得好看也觉得很满意,二人废了一番功夫,紧赶慢赶地到了思慎殿。
其实宋和衾不知这早课的地方也是分了等级的,而依照宋和衾如今的身份地位,一个反臣之子,天资又低等,他本就不具备去思慎殿的资格。
但奈何宋和衾的情况实在特殊,他当年是由召宿上仙亲自领进御灵宗门的。而更加特殊的是,当时召宿上仙临时有急事不得不匆忙离开御灵,而他当时并没有说明是否收宋和衾为徒,但却让他住在了自己的寝殿隔壁。一时间御灵宗各弟子纷纷揣测起召宿上仙的用意,但却没想到召宿这一去,就去了几年之久。
后来不知为何,宋和衾自己提出了搬出去的住。宗门众长老也都拿不准该怎么对待这个“没名没份”的反臣之子,于是在召宿回来之前,便默许了他能在此同其御灵他弟子一起学习。
如今看着召宿的徒弟与宋和衾一起出现,众人互相心照不宣,而正持书授课的先生扫了二人一眼,也没多问,任凭两人鬼鬼祟祟地进了课堂。
虽说宋和衾被默许在此地同这些天之骄子们同处一室,不过仍旧不能享了所有的便利,所以他的座位也是离先生最远,最不起眼的一处角落。
宋和衾看了看第一排与最后一排的空位,很识相的向后走去。而刚才在堂上匆匆一瞥,他似乎还看见了周延。
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翻开明砚带给他的书本默然无语了片刻。宋和衾想了想,扯了下前排人的衣角,小声道:“这位小师兄,请问先生讲到哪一页了啊?”
那名弟子惊诧地回过头,似乎没想到宋和衾会与自己说话,下意识地悄声回道:“三十五页,色相之分。”
“哦好,谢谢啊“,宋和衾满意地端坐了回去,翻到那页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还好他平日里由于工作的需要也看过些许古文字,也能半蒙半猜地知道书上在讲些什么。
“嗯…不客气”,回答完后,那人一脸复杂地转回头去,貌似还将后背挺地更直了些。
“凡有所相,皆为虚妄。但凡是你我能看到的表象,都是为虚假而非真实,修行之人更应当摒弃对色相的执念...”那先生瞧着是一派仙风道骨的外貌,宋和衾认真听了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趣。倒也不非觉得他讲得不对,只是最后听这老仙人一味地强调色相带来的坏处,便觉得这仙人过于偏激了些。
“先生,弟子有个疑问,世人不是还有一言,名为相,由心生么,那岂非越好的皮相,便可视作此人心肠品行也越好?”坐于前排的一名弟子站起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