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位……”
“罗森涛会照看。”程唯强硬地说,半扶半抱地把邓寄带出展厅。
室外的新鲜空气和树荫似乎让邓寄好受了些。他们坐在艺术学院后面的河畔长椅上,邓寄摘掉眼镜,双手颤抖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药盒,吞下一粒白色药片。
“多久起效?”程唯问。
“十五分钟。”邓寄闭着眼睛,呼吸仍然急促,“谢谢。”
程唯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住邓寄的手腕,避开那个装置,感觉到脉搏在他指尖下快速跳动。河面反射的阳光在水波间破碎成千万片金色碎片,像是一幅动态的印象派画作。
“丁同说的周是我继母的姓。“邓寄突然开口,眼睛仍然闭着,“我亲生母亲去世后,父亲再婚但出了意外。所以继母收养了我想给我改姓,我不愿,但为了让她开心一点在学术发表时我都用zhouji”
程唯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邓寄的腕骨。
“周薇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邓寄继续道,“那篇论文确实是我们合作的,但她退学是因为家族企业需要她接手,与实验无关。”
程唯想起张可妮说过邓寄有特殊项目不在学校做:“你妹妹现在……”
“在新加坡管理家族企业。”邓寄终于睁开眼睛,虹膜在自然光下恢复了平常的浅褐色,“她资助我的研究,条件是不得公开我们的关系。继母认为我的视觉问题是家族污点。“
程唯胸口发紧。他想起自己的继父,那个认为艺术是“娘娘腔把戏”的银行经理。十二岁那年,他把自己锁在卧室用碎镜片在墙上画画,第二天就被送去军事夏令营“锻炼男子气概”。
“我母亲葬礼上的白玫瑰”邓寄轻声说,“在别人眼里是纯白的,但我看到的是铅灰色。像被烟熏过的雪。”
程唯不假思索地回应:“我继父的咆哮是土黄色的。像过期蛋黄酱,黏糊糊的令人作呕。”
邓寄转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你理解。”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程唯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他们此刻的交流方式多么奇特,用颜色描述情感和记忆,就像邓寄天生所见的那样。而奇怪的是,这感觉如此自然,仿佛他一直以来缺失的就是这种语言。
“你的装置……”程唯慢慢地说,“不只是科技艺术,对吗?它是你理解世界的方式……也是让世界理解你的桥梁。”
邓寄没有回答,但眼神柔和了下来。他重新戴上眼镜,看向河对岸的校园建筑:“展览到几点结束?”
“五点。”程唯看了看表,“但我们不必回去。罗森涛可以……”
“不,我们要回去。”邓寄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坚定,“丁同想用这个逼我们退赛。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程唯跟着站起来,突然注意到邓寄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银色链子:“那是……”
邓寄犹豫了一下,从领口拉出一个小吊,是一枚精致的银色哨子,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应急用。”他简短地解释,“特定频率能重置我的感官系统。”
程唯想问更多,但邓寄已经转身走向展厅方向。阳光下,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独,像是一座精密运转的灯塔,向世界发射着只有少数人才能接收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