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涛哼了一声,扔给他一条领带:“至少别像个街头艺术家。那家伙一看就是强迫症晚期。”
程唯对着浴室镜子抓了抓头发,把平时乱翘的刘海梳得稍微服帖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摘掉了左耳的银色耳环,但留下了手腕上的彩色编织手绳,那是去年在清迈艺术节上买的,据说能带来灵感。
五点五十分,程唯提前到达工程学院旁边的“量子咖啡”。这是理工科学生常来的地方,墙上挂满了科学名人肖像和复杂的公式涂鸦。他选了角落的一张桌子,点了一杯拿铁和一杯黑咖啡,然后紧张地摆弄着企划书。
邓寄准时在六点整推门而入。他今天没穿白大褂,取而代之是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手腕上方,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程唯注意到他左手戴着一块老式的机械表,表面异常复杂,至少有六个小表盘。
“嗨!”程唯站起来挥手,差点打翻咖啡杯,“我给你点了黑咖,不加糖……”
邓寄在他对面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程唯认出那是自己这些天塞进实验室的企划书,现在已经被装订成册,贴满了彩色标签。
“你的提案有三十七处技术错误。”邓寄开门见山,“从生物电传感器的有效距离到色彩频率转换算法。”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色批注,“最严重的是这个互动模块……”
程唯眨了眨眼:“等等,你从头到尾都看了?”
邓寄皱眉,好像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当然。否则我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你是同意合作了?”程唯身体前倾,眼睛亮得惊人。
“我同意讨论可行性。”邓寄纠正道,“前提是你能理解这些基本技术原理。”他推过来几张手写笔记,“我从你的错误开始讲。”
接下来的两小时,程唯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也最兴奋的“艺术课”。邓寄用咖啡店的糖包演示色彩波长,用吸管和餐巾纸解释传感器原理,甚至用程唯的手绳编织了一个简易的电路模型。他的声音冷静而精确,每个词都像经过严格校准后才被允许出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程唯咬着笔帽,在笔记本上涂鸦,“我们可以用脑电波改变画作的颜色?”
“不。”邓寄摇头,“是生理电信号。心跳、肌电、皮肤电反应。更稳定,更易测量。”他指向程唯草图上的一处,“这里,你的情感可视化概念有问题。愤怒不只是红色,它有特定的频率……”
程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你能看到情感的颜色?”
邓寄僵住了。他的目光落在程唯的手指上,那里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绿色颜料。程唯赶紧松开手,但问题已经问出口。
“我只是打个比方。”邓寄收回手,调整了一下眼镜,“从科学角度讲,情感确实有对应的生理信号特征,可以转化为……”
“不,我是说真的看到。”程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就像共感觉者那样?你看到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
咖啡厅的灯光在邓寄的镜片上反射出冷光,遮住了他的眼神。沉默持续了十几秒,程唯几乎以为对方要起身离开。
“你的企划书第11页。”邓寄突然说,“提到用艺术呈现不可见的数据景观。这个概念……”他停顿了一下,“有潜力。”
程唯意识到这是邓寄式的妥协——转移话题,但给出了实质性肯定。他决定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