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楚枢神经质的低笑了一阵,推开铁蓝,抚平白大褂的褶皱,“我是医生,铁蓝。”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会对我的病人负责。”他指了指那支注射器,“这些小可爱很温柔,没有任何伤害,只是读取一些意识碎片作为实验数据。”
他弯腰拾起针管,迈步走向铁蓝,皮鞋踩在油污上的声音黏腻而清晰。“阿凉等不了了。边走边聊吧。”他在几乎不礼貌的距离才停下,看着铁蓝的双眸,将针管强硬地塞进铁蓝手掌心,握紧,“你攥着人类进化的钥匙!你将成为新人类的施洗者。铁蓝,你难道不期待吗?一个不再区分上城或者下城的新世界。”
很疼。铁蓝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注射器,外壁沾染上了血迹,米久用餐刀划开的那道切断了掌纹的口子又扯开了。据说,掌纹里写着命运的密码。“再加点儿,钱,老子也很喜欢。”
米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他没找到岔路口,一路走来,他发现地下管网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总有狭窄得根本不容人通过的通道与主路交错,更多的是金属管道,不知从哪儿接来,也不知接到哪里去。
这段路可谓他有生以来最心惊胆战的经历,每一步都踩在未知和恐惧上。他的体能正在消耗,双腿渐渐灌进了铅。
他停下来,手支在大腿上,皱着眉头大口喘着气,已经不再想空气里有多少细菌了。他现在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困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化成一具骷髅。
这么看的话,机械义体真没什么不好,称为进化人类是有其道理的。米久苦笑着摇头,还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可见自己状态还行,“呵呵……”
他自嘲着挺了挺腰,向上抻了一下。视线望到管廊顶壁时,他突然有了个想法:是不是已经可以找路上去了?能有个安全位置让他恢复通讯,几分钟就能找到救援。
他心里燃起希望,举起通讯器,开始仔细寻找着井口。
事情发生的比他想的更顺利。重见天日的那一刻,米久四肢摊开在干燥的水泥地面上,任由刺目的天光灼烧视网膜。干净的空气灌入肺里,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贪婪地汲取着每一丝清新气息。
活着真XXX幸福。
他颤抖的手指划开通讯器,先给家里发送了紧急定位,又给铁蓝发了一条私信:“你还活着吗?等我救你。”
183秒后,治理厅的银色飞行器将他送往米氏大厦顶层停机坪。又过了312秒,天际线被十余架武装飞行器割裂,引擎轰鸣震得整栋楼发颤。
米久眯起眼,看见母亲的贝母色裙摆第一个冲出舱门。
“阿久!你吓死我了……”陈昭昭的哭喊破碎在风里。她将米久紧紧搂住,恨不得把他重新塞回自己身体里。
米久把脸埋进母亲肩头,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这才发现自己的颤抖。“我没事。”他握住妈妈的手,安慰道。再抬头看见爸爸,他猛地将手伸向他,“救铁蓝!爸爸!救救他!”
米明澈单膝跪在米久身边,指尖轻触儿子脸上的血痕。纳米清洁群在他视线里闪烁微光,却遮不住那些伤口:掌心横贯的裂痕、脖颈的淤青、风衣之下隐约的电极灼伤。
他的瞳孔随着检查越来越暗,“你们先走。”米明澈脱下西装裹住儿子,声音平静得可怕,“交给爸爸。”
陈昭昭紧紧搂着米久登上红十字飞行器。舱门关闭前,米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爸爸笔挺地站在风里,领带被风撕扯向天空,面容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治理厅的监控影像在米明澈的虹膜上流动,标记出每一个出现在爆炸现场的人。他按下耳麦,对猎枭小队只说了一句话:“天亮之前,我要数据帮成为历史名词。”
医疗室内,几位医师围着米久忙碌。消毒机械臂在空中划出淡蓝轨迹,AI助手每分钟报一串数据:“心率112,血压138/90,肾上腺素水平异常……”
米久不知第几次查看发给铁蓝的信息了,但结果仍是紧闭着的信封:“未读”。
胸口泛起一阵钝痛。某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冷凝水珠,正沿着他的脊背缓慢爬升。起初只是隐约不安,现在已凝成铅灰色的云团,沉沉压住呼吸。
铁蓝不会出事了吧?
他突然很后悔当时没直接爬上去找铁蓝,如果他当时返回去亮明身份,也许那些人会有所忌惮。
或者他再早一点寻找出口,早一点爬回地上,早一点……早一点也许就……
米久猛地扯掉手腕上的监测贴片,翻身跳下床。却立刻被医生抱住,又将他按回诊疗床上,“米少爷,请别乱动。”
管家和两名保镖堵在医疗舱出口,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机械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心率骤升至158,建议立即注射镇静剂。”
冰凉的针头刺入静脉时,管家将一枚暗蓝色芯片递到他眼前。“在您的风衣内袋里发现的,少爷。”
米久攥紧芯片,意识如退潮般沉入黑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