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这么过有意思吗?”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沈星野就听到他的回答。
“有意思。现在的生活,我很喜欢。每一天都很喜欢。”
得,这书呆子简直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书呆子的世界他是真的不理解。
好吧,不理解就不理解,尊重就好,世界上这么多人,总会有几个奇奇怪怪的,正常。
平凡又无聊的一天很快过去,晚上回到家的沈星野先将搜到的答案抄到试卷上,轻松的完成作业后,便躺在床上玩手机。
手指才划过屏幕两三下,寂静的巷子里就响起重重的敲门声,还有男人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声音不算太大,但是正好他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妈的,小杂种,开门!这是我老子的房子,你一个人霸占着就算了,还敢不让我进?我可是你老子!你个缺心眼的狗东西,真是跟你那个臭不要脸的婊子娘一样没良心!快给我...”
沈星野顺着声音站在街口的电线杆旁,看向林树家门口。
男人也就1米7的个子,穿着一身工作服,脸色潮红、脚步踉跄。
他一边不停的张嘴咒骂,一边不经意的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吱,门锁动了。男人得意的将门打开,迅速的钻了进去。
沈星野也被那骤然打开的大门惊了一瞬,林树那呆子不是大白天都要锁门吗?怎么今天半夜还没落锁?是忘记了吗?
不想多管闲事的他,脚步停在原地,愣了一愣,便又听见院里响起的叫骂声。
“他妈的把客厅门给我打开!别以为我不知道,死老头是不是给你留着一笔钱?他到底给你留了多少?你把钱给我!”
“三年了,老子兜里一个子都没有了,你他妈还有钱花?妈的,活该他死的早,放着儿子不管,去管这个婊子生的杂种!”
叫骂声停顿了多久,敲门声就响了多久。
“你那个婊子娘也是不简单,现在傍上了有钱人,舔着脸去给老男人当小三,这几年也捞到不少吧。她有没有给你打生活费?有没有?”
越骂越愤怒的男人进不去客厅,就打开厨房的门,将里面的东西不管不顾的砸在地上。
听着里面叮铃咣当的声音有些忍不住,沈星野抬脚走进院里。
“干嘛呢?”
厨房里的男人歪着头、眯起眼打量他。
“少他妈多管闲事。”
“你吵到我睡觉了,再敢闹我就报警。”
此时男人似乎才从酒意里清醒过来一点,往客厅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摇摇晃晃的走了。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沈星野才走到客厅门前。
“他走了,林树。”
穿着一身白T恤、灰色棉质睡裤,林树从卧室走出来,低着头打开客厅的门。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沈星野看着他懦弱无能的模样有些生气。
“我休息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林树没有停顿的点点头。
......
沈星野不想和他在这事上争执,指着林树家的大门,说,“为什么不锁?我刚来的那天,天还亮着你就把门锁了。”
“我怕有人会来找我。”
听着林树的话,沈星野十分无语。
“你连个朋友都没有,你等着谁找你?”
说完,想了想,他又开口。
“你爸不是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会来找你?”
林树不太想说,又不想对沈星野撒谎,安静半晌,才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沈星野的脸色。
“初一的时候,爷爷和奶奶去世,留给我三万块钱,还有这个房子。我爸他觉得这钱该是他的,所以经常来找我要。”
“后来他入赘到别人家,花那个女人的钱,没多久那女的就知道这些钱根本不够他赌,索性就不给他了。他惹不起人家,所以又回来找我。”
沈星野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搓着手指,继续往下说。
“去年他又听说我妈给有钱人当小三,嫉妒疯了。他想着我妈有钱了,肯定多少会给我一点。可是她没有联系过我,也没有给过我钱,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她的消息了。”
沈星野半蹙着眉,直直的盯着眼前瘦弱的林树。
“以后把门锁好,实在不行就报警。”
“好。”
林树又露出他那个标准化的灿烂笑容,弯着眼睛看向沈星野。
沈星野有些佩服,厨房都被砸成那样,这人居然还笑的出来。
“我走了,你早点睡。”
沈星野高大的背影从眼前消失,林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抬起手关上门,回到院子。
他呆呆的站在院子里很久,他低着头,微微弯着脊背,夜幕下漫天的黑将他瘦小的身影笼罩,裹紧,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虽然那人经常会来找他,但是他从来不在乎,也从来不害怕。
他紧紧的锁上院门,不是为了阻止男人进来,而是为了阻止自己出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的去和那人拼命,不是因为那人作为父亲,却从未施舍给他一点亲情,而是因为他一遍遍的咒骂着他的爷爷奶奶,咒骂着那两个人曾经对他最好的人。
他想,如果那个人没有生过自己就好了。
可是今天全被沈星野知道了,林树觉得他就像一只残喘苟活的野犬,匍匐在光秃秃的地面上,身上无数崩裂的伤口清晰可见,粘黏在一起的毛发污秽肮脏。
这一切都被这个曾经投喂过它的人,看的一清二楚。他虽然没有露出厌恶与恶心,但是他感觉到了,他在可怜他,可怜他无家可归,可怜他遍体鳞伤,更可怜他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与孤僻。
林树在寂静的深夜里无声怒吼,他在问,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难道真的是他会克身边的人?还是说老天责怪他太过贪心,没有任何预兆的,便随意判定他就该孤独一生,终无所依?
他疑惑的看着客厅窗户上伫立着的倒影,他质问他,林树,你到底要怎样做,才会有人在乎你?
玻璃上的倒影没有回答他,只是像他一样弯下脊梁,沉默的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原来这里始终都只有他自己。